就在谷雨在外匆匆行过赤乌大街时,步九思正在平宁宫中。
他声音渐停,越定还略一颔首:“步郎君虽年轻,手腕倒是不错。”
这当然是步九思上一世摸爬滚打积累的经验,他面上不显,仍浅浅笑着:“陛下谬赞。”
越定还状若无意提起:“对了,朕听说,你从祝家手中拿到了一座别院?”
“确有此事。”步九思端庄坐在陛下面前,“祝家大娘子也帮衬臣许多。”
越定还想起祝月盈那说给就给的一百万两,他露出牙疼的表情:“祝家可真是大手笔。”
很快他又打趣道:“怎得?朕看中的步郎君,他们要抢先一步投资?”
步九思替祝家解释:“非是如此。祝家所关心的是臣与家母的安全,而祝娘子想通过臣为沥水县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越定还本就不是真的要拿祝家开刀:“祝家倒是很乖觉。”
先前和户部合作时,户部尚书就直言,是祝家以一己之力承担了所有亏空,现在他们又通过步九思直接把钱往外送……
越定还轻笑,他看出了祝家的心思:“不过能让步郎君为祝家当说客,也可见这笔生意的成功了。”
“上次祝持德还与朕说,想留着朕的赏赐换一个恩典。”
越定还直勾勾地看着步九思,吐字缓缓:“好像和他那女儿有关系吧,也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
步九思心底讶然,很快又平复了心情。
他想着,的确,若是祝家对祝月盈不好,那上一世他们也不会和侯府力争要把女儿带回家下葬了。
步九思的记忆重回到那个雨夜,他为心上人送出已经迟了的金镯子,抱着她冰冷的尸身叩开祝家的门。
祝家的条件并不好,门后的人眼眶均红,他们周身充斥着悲意,却还是从自己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她。
就算侯府都是牛鬼蛇神,也还有祝家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越定还静静看着这位称心的臣子。下首之人虽然仍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周身围绕着的清冷气度也未散去,但他眸中的风云变幻可是瞒不了人的。
元宁之主唇角勾起一个笑,看来他没猜错,步九思果真对那位祝家的娘子有什么想法。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继续出言刺激着步九思,想看他露出除开淡然微笑以外的其他表情。
“说起祝娘子,侯府之前可都动了刀的,好像这几天也没见她的什么消息诶。”
步九思不免顺着越定还的话继续往下想,祝月盈同自己道过别,她现在应该已经在侯府中了。从侯府打探的消息不容乐观,怕是阮正柔要和她撕破脸……
他略一抬眸,依旧是淡淡笑着:“祝娘子给了臣一百万两用于沥水县的救灾。”
越定还眨了眨眼:“嗯,朕也听说了。”
“所以,”步九思眸中笑意更浓,“臣害怕祝娘子会因为这一百万两招致小人的嫉恨。”
他起身下拜:“臣恳请陛下许半日假,臣要为家母与祝娘子寻人保护。”
与此同时,祝府内。
祝时安也和程临微说了小妹对自己的嘱咐,程临微大手一挥:“两个怎么够?用你阿耶手底下的人,再给阿盈送两个过去,免得侯府那群疯子做什么事。”
而谷雨此时也在偏僻的坊内与面前之人达成了交易:“你们今日便跟从我入府,保护主子的安全。”
祝月盈今日清点了一下午嫁妆单子,等她暂且收工时,外面早就是一片漆黑。
她伸直胳膊拉伸酸痛的肩颈,小满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时辰不早了,娘子来洗漱吧。”
祝月盈乖巧应声,她收拾好自己便上床歇息,随着小满吹灭室内的烛焰,骤然降临的黑暗同样带来了这一隅的静谧。
然而,与室内的清静完全相反,祝月盈的院子里颇有些“热闹非凡”。
谷雨带着的两个暗卫首先在暗处保护着主子的安全,尽管谷雨找到的人并不能与勋贵人家豢养的死士相比,然而,她跟在主子身边管了三年侯府的账,最清楚侯府的主子们根本就养不起死士。
两名暗卫在院子中警戒,但很快,他们发现了一样藏身在暗处的同行。
祝时安送过来的四名暗卫身上或多或少有祝家的关系在,他们也知道现在是在保护自家大娘子,可没成想,还没保护上半个时辰,就发现大娘子身边已经有人了。
两拨人相互用眼神交流,都有些怀疑和试探的意思在里面。
“你们是来保护祝娘子的?”
“难道你们也是?”
他们彼此交流几轮,却都还没丧失警惕心。
步九思留在宁顺侯府中的人依旧藏在暗处,他们是皇家手下的人,功力比祝家和外面找的都要强些。
他们四位看着两拨人相互猜忌提防,不免会分心耽搁保护祝娘子的正事,只能出面调停。
很快,这三批暗卫都明了了,自己和旁人都是来保护祝娘子的。
祝家的人撇了撇嘴,感觉好像从来都没接过这么奇怪的任务。
真不愧是自家大娘子,一个暗卫保护都能炸出这么多人来。
但此时,祝月盈正抱着被子一角陷入沉睡,她睡得很深,全然不知自己安心的睡颜背后究竟承载着多少人的关心与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