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郑重应下,二人又谈了些其他的政事后,他才转身离开。
宫中内侍小声催促着殿外候着的另外一人:“莫尚书,陛下有请。”
越定还将步九思的信笺收好,转而拿出他写的其他纸张:“莫尚书,坐。”
来人正是莫为莺的祖父,当朝礼部尚书。
莫尚书是前朝勋贵出身,莫家上下也充斥着浓浓的因循守旧气息,一如前朝。
但莫尚书为人清正,没有掺和到前朝末乱之中,这才在大宁初立时受越定还父皇所邀出任礼部尚书,以彰显对前朝勋贵的安抚。
莫尚书年已耳顺,他一举一动颇有前朝苛刻要求之下的所谓文人气度。
越定还正襟危坐:“莫尚书,最近可听闻步家郎君的名字?”
莫尚书一板一眼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老臣近日对一位写过大赋的步姓郎君略有耳闻。”
越定还专门挑选步九思写就的古体诗递了过去:“爱卿且看看他写的诗。”
莫尚书首先看到诗体格式,心下欣赏,待到读罢,他的眉目间明显流露几分欣赏:“陛下慧眼识珠。”
“哦?”越定还笑道,“何出此言?”
莫尚书恭敬将那几首诗双手递还给侍从:“若非陛下求贤若渴,这位郎君的名姓也不会出现在平宁城中。”
他是经历过前朝末帝的人,若是末帝在位,这位农家子绝不会有以文扬名的机会。
莫尚书的语气真挚:“陛下英明,老臣拜服。”
越定还若无其事收起步九思的诗作:“倒让莫尚书瞧出朕的所思所想了。”
“这位步郎君,朕读了他写的几篇诗文,都写得极好。”
他含笑看向礼部尚书:“恰巧听闻步郎君要参加今年的科举,朕便想着,一并来问问礼部筹办得如何了?”
莫尚书听罢,神色也严肃起来:“回陛下,礼部正按两位尚书仆射的批复筹备元宁十一年的会试。”
他将三省草拟批复的方案步骤与眼下的进度道出,越定还一边听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罢,越定还指尖轻敲桌案:“春闱对学子而言非常重要,想必莫尚书也知道吧,先前便有人仗着家中势力买通考官换了卷子。”
莫尚书心底一惊,那人曾经在户部当官,一朝事发,不仅官职立马被撤择日问斩,全家更是流放两千里,族中众人也都吃了瓜落。
他的语气更加小心:“老臣定严加训诫礼部众人,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不用那么严肃,”越定还挑眉,“朕提这事,不是为了敲打爱卿。”
“朕只是想说……”
元宁帝的坐姿随意不羁,他一手撑着下颌,眸底却涌上冷意:“有些臣子呢,压在没背景的学子头上作威作福久了,可能是忘了度支司郎中的下场了吧。”
“毕竟,就连名满平宁的步郎君,也在星夜被勋爵之家强行掳走,至今下落不明呢。”
莫尚书冷汗涔涔,他从椅子上跪伏在地:“臣当尽心竭力查明此事,绝不让步郎君这样的有才之人因故不能参加会试。”
越定还手腕轻轻一转,他指尖夹着的纸张便遮蔽了大半张脸:“听爱卿这么说,朕就放心了。”
“时辰不早了,爱卿请回吧。”
莫尚书叩谢天恩后起身回府,他一路上都低着头未曾说话,直至回到莫府后,莫尚书才敢抬袖拭了拭额角的汗。
莫家大郎出来迎接:“父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尚书低声道:“大郎,你可听闻过步九思步郎君的名姓?”
“这是自然,”莫大郎不解,“父亲为何平白提起这个人?”
莫尚书压低了声音:“陛下中意步郎君的文采,前阵子还同我确认他在今年科举名单中。”
“可秋闱将近,步郎君却被不知何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莫大郎神色凝重:“儿子知晓,儿子这就派人去寻。”
莫尚书父子二人的身影映在旁边偷偷看着的一人眼中。
莫为莺今日本想同父亲谈论与司所照的婚约,却未想到刚好撞见父亲与祖父商议。
她是长房长孙女,莫为莺在莫家的地位不言而喻。侍从们只敢让小娘子候在一旁,却不敢驱赶她不看大郎君和尚书大人谈话的场景。
莫为莺缓缓走上前,她依稀听到父亲提起“步郎君”“失踪”等字眼,而她前几日恰巧与司所照相伴出游,从对方口中听说了步九思在宁顺侯府做夫子的事。
“祖父,父亲。”莫为莺开口行礼,将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莫大郎眉眼柔和了一瞬:“是莺莺啊。现在我和你祖父有要事商谈,莺莺且先回去吧,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可好?”
莫尚书却看出了孙女的支吾,他挥了挥手:“无妨,莺莺想要和祖父说什么?”
莫为莺踯躅了几息,她不敢抬头直视祖父,只歉意道:“抱歉,孙女偷听到了祖父和父亲的对话。”
“如若那位步郎君名唤步九思的话……”
她这时抬眸,瞳中闪过局促:“孙女或许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处。”
莫尚书和莫大郎同时诧异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