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走到司有桐身边:“今日课业已经结束,我便先随桐儿回去了,步夫子请自便。”
步九思行礼送别,秋风吹动他白衫衣袂,微乱的额发也遮掩了眸中思量。
祝月盈与司有桐一并走着,她本想把对方送回院子里,可司有桐仰起头道:“母亲,我还要把书还给伯父,可以晚些再回院子吗?”
司有桐手中抱着几本书,祝月盈多问了一句:“桐儿借了什么书?”
“《诗》的大雅篇和颂篇,”司有桐有些不好意思,“祖母只给我买了风和小雅,夫子之前每天都要给我抄明天要学的篇目,我、我就去问伯父借了书。”
他不知道母亲会说什么,会训斥自己?还是让自己下次不准这样做?
阿娘阿耶和祖母都不喜欢自己和伯父往来,如果母亲和夫子也不喜欢的话……
祝月盈点了点头:“桐儿很细心,也能体谅步夫子。需要母亲帮你买来这几本书么?”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司有桐的眸中盈满了点点惊喜的光。
母子二人相携来到司所善门前,谷雨上前叩门,司所善的声音很快就从门后传来:“何人来访?”
祝月盈轻轻推着司有桐的背,用眼神鼓励他大声说话。
“伯父,是我。”司有桐又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的神情,见到她依旧鼓励着自己才敢继续说,“今天的课业结束了,母亲陪我来给伯父还书。”
司所善开了门,无视周围那些视线锐利的护卫,躬身与对方平视:“桐儿这么快就学完了?”
他一手拉着自己身后披着的外袍,一手将书接过来:“桐儿可以多看几天,伯父这里不着急。”
司有桐双手把书还给司所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和伯父约好了是今天还书的。”
“嗯,再借不难。”司所善收好书,“下次有什么书没有,可以再来伯父这里借。”
旁边的护卫不免出声提醒:“大郎君,阮夫人那里……”
司所善骤然冷了脸,他拢了拢自己的外袍,垂眸道:“阮夫人只是不让我出坊,并没有干涉我不能和府里人说话吧。”
护卫犹豫,但依然挡在司所善面前:“大郎君,这……”
“阮夫人没有说,那你为什么还不让开?”司所善抬眸,一瞬间视线锁定面前心虚的护卫,“真要拿不准主意,还不如去请示阮夫人。”
护卫只能讷讷退到院门口,司所善对祝月盈母子歉意地笑笑:“对不住,祝夫人,桐儿,让你们看笑话了。”
他邀请二人进来坐坐:“方才煮了茶,祝夫人不妨进来润润嗓子再走。”
祝月盈的确有话想和他说,此时跟在司有桐的身后进了司所善的院子。
护卫还想着刚刚大郎君的一顿训斥,现在不敢出头多说什么。
毕竟祝夫人手上才是真有钱的,这几个月,自从祝夫人停了贴补之后,他们兄弟的日子可谓月月入不敷出,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祝夫人的霉头。
司所善这几日常听司有桐说母亲考校自己的课业,好奇问道:“是祝夫人一直关心桐儿的学情么?”
祝月盈抿茶,闻言颔首。
司所善若有所思:“倒是从来没听说世子关心桐儿。”
祝月盈借着茶汤升腾的热气看向司所善,他眸中暗含探究,在接触到祝月盈的目光时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便明了,这是上一次他配合自己阿兄的谋划,在向她“请功”来了。
祝月盈略一思忖:“世子这几日都不在府中,就是想关心桐儿也做不到啊。”
司有桐听到父亲的消息,本来晃着脚品茶的孩子一瞬间低了头,看起来情绪很是低落。
祝月盈见司所善还未松口,又补充道:“不过世子入仕在即,最近他也与尚书家往来甚密,不好耽搁了大事。”
司所善了然。
他终于想通为何那一日司所照会跟自己说“你的婚约是我的”,原来问题出在这件事上。
今日祝月盈一语道破,司所善自然投桃报李:“尚书,可是莫家?”
看对方点头,他落寞道:“我阿娘还活着时,曾与莫家的老夫人口头定下过约定,未曾想到,一晃竟是十几年过去了。”
祝月盈心里一惊。
她先前曾私下查证,莫家和司家都认可双方在前朝时曾有过口头婚约之事,祝月盈便理所当然认为婚约的双方是司所照和莫为莺。
现今听司所照如此分说,他虽没挑明是婚约,但她已然发觉其中的关窍。
对啊,若是前朝便有婚约,那时的司家还是司所善的父母掌权,根本没有司所照这个旁支的事。
当初真正和莫家小娘子定下婚约的,竟然是司所善!
祝月盈得到了始料未及的消息,她放下茶盏谢道:“原来如此,多谢大郎君解惑。”
在司有桐疑惑的目光中,司所善只是笑着:“至少我也知晓了,世子在外究竟是在做什么。”
祝月盈将温茶一饮而尽,起身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