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那孩童面上的慌乱一闪而过,半晌才开口,一手压在手背上,极力克制颤抖的声线。
那张脸庞过于稚嫩,除却那漆黑的瞳孔,与旁的小孩无甚差异。
玄冥于心不忍,将剑刃离远了些,奈何雪白的剑身已然落下鲜红。
应当是魔族的小孩,只是不呆在魔域,又潜伏于仙门,定有蹊跷。
“说,为何在此。”
孩童止不住吞咽着,开口时又略显沙哑,“我……没有恶意的。”
“我如何信你?”
见他清了清嗓子,扭动着身子,脖颈止不住后靠,让那寒光不再闪眼。
磨蹭半晌,才道,“……我是来找人的。”
“谁?”
话闭,那小孩却看着有些抵触,硬气着扭过头,对此闭口不言。
于是乎,眼前剑刃远离了些,来不及喘息,方才抬眼,玄衣之人高昂着头,手头剑刃映着月光,似要就此将自己处决。
孩童再架不住,缩起脑袋,双手挡在紧闭的眼前,大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说!别杀我!”
锋利擦过脸颊,带着丝鲜红,插入脖颈旁的地里。
“呼……”他大喘着气,才睁开含泪的双眼。
真是个小孩,这般便将人吓哭了去,玄冥心头一紧,总觉自己像在欺负孩童般。
平心而论,自己潜意识里似乎并不反感魔族,只是凌霄宗处处提防,也并非毫无道理。
“我,是来报,报……恩的。”
“报恩?”
“嗯。”小孩点点头,呼吸抖得厉害,面上却硬是未曾落下一点泪滴,“先前,有个姐姐救过我,我想来寻她。”
当真?
玄冥难免怀疑,师尊先前在山道上说过,山门的那个结界,似乎就是来防着魔族的,不过半日,在凌霄宗的地界,他便瞧见两回魔族。
虽说眼前确是个小孩子,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那你为何在分配给临虚境的院子里?”
“迷……迷路了。”
“……”
“那……”那小孩视线黏在面前冷面修士上,见他有所动容,谨慎着提议,“可以放我走吗?”
那黑衣木头又摇摇头,“不能。”
“……”
“我还是没办法信任你,你跟我走一趟。”
说着,就像捉小鸡般提起他后脖颈,就要往白凌房里去。
小孩视线扫过那方才熄灭烛火的房间,下一刻,发了疯乱蹬起来。
“我不去,我……真不去!”
眼见那小孩脚尖点地,猛烈挣开后脖处的手腕,身形逐渐化虚,毫不迟疑朝那屋子反方向奔逃。
“由不得你。”
配剑揽在他腹间,虽他动作绕了个圈,另一手顺势遏制住脖颈,连拖带拽将人往房门边带。
“不去!求你了!不去!”
玄冥步子慢下来,回眸。
怎么又哭了。
他脑子里回想起师尊儿时的模样,扑在她师姐怀里控诉他的暴行。一时又羞愧得不行。
得赶快将这小孩交到师尊手里。
在乖巧徒儿心里,师尊向来明辨是非,断不会将好的冤枉了去。
只是这人全然无视了手头小子恐慌乱挣的模样,每靠近那屋一分,那哭嚎声又大了一分。
玄冥只好放轻了动作,蹲下轻拍他肩头,意图与这小子打商量,“跟我去寻师尊,若是无甚嫌疑,我便可帮你去寻你那恩人。”
小孩一听,想死的心情到达顶峰。
此处暂且用来安置临虚境的几位,先前过来时,他便瞧见了那白衣白发的人。
虽说年纪尚小,好歹也是有胆量跑到仙门来的小魔,一些在魔域可怖的传闻还是听过几耳朵。
那个女人,当年仅凭一己之力,便将他们几乎要称霸天下的前任魔尊大人打了个半死,这才能让现任魔尊钻了空子,有机会翻身做主。
魔域能在短时间内变天,与这满手魔血的女人脱不了干系。
把自己扔到魔域公认头号杀魔狂手上,与将耗子送给猫有何区别?
“求你了……”他几乎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我还不想死……我,我还没寻到恩人!我不要见她!”
玄冥满脸不解道,“师尊对小孩很好说话的,不会杀你。”
至少在他儿时仅有的认知里,能见幼年的自己搂在怀里睡觉的人,总归不会太讨厌小孩。
他不禁开始长远的幻想,若是师尊将他搂到怀里……
嗯……
那张木头脸止不住瘪瘪嘴。
“别……”
跪在地上的人全然不顾玄衣的人阻止,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一下又一下,直至血迹落在底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