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师尊着实不痛快,想要将此人斩杀,不如……我替师尊来。”
修真界有点名望的,手上多少都会染上人命。师尊不像是个心软的,又能从大战中走出……
他大约知晓。
可他只愿她他日飞升之时,能少受雷劫磋磨。
归一出鞘,一瞬抵住那人喉咙。
可他多少还是会紧张。
自己手上还未染过血。
哪怕是穷凶极恶之人。
白凌撤回剑刃,紧盯玄冥,这人脸上冷若冰霜,眉头都没皱一下,若非那握剑的手颤抖不止,险些在那人脖颈上划出血痕,任人都会觉着这是什么冷面杀手,杀人无数吧。
可自家徒弟除却带了一半魔血外,几乎是天生修道的好苗子。
虽说她很珍惜眼前这个不染凡尘的小神仙,不大愿他掺和这些阴暗的勾当。
只是可惜,心善之人大多是活不长的。
剑下之人八百年前就该死了,斩下他首级,不知会有多少被折辱的半妖得以瞑目。
他们大多只是想讨个生活,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又有何处不同?
玄冥手中力道紧了紧,心脏跳得极快。手臂高抬而起。
寒光一闪,剑刃落下,就要落与脖颈……
“啊!”
地上的人诈尸般弹起,叫唤着睁眼。
那剑因这动作偏离轨迹,划破衣角,落下道血痕。
有些深,地上的人吃痛,啊啊乱叫起来。
好生怪异……
玄冥还未弄清状况,道士疯癫着转过身,抬脚,毫无征兆踢上他脚腕。
过分突然了,那人力道并不轻,玄冥蹙着眉退后一步。
地上的人好似为他的动作兴奋,一手跪趴着,并用双膝追赶他退后的步伐。
玄冥脚下一沉,被地上的人伸手抓住脚踝,重心不稳往后跌去。
可那人并不罢休,见他倒下,脸上笑得张狂,大有要爬上来的意思。
发什么疯……
“啊!”
玄冥正要起身反抗,那人便先挣扎着惨叫起来。
血液濡湿裤腿,白凌抬手,冰剑贯穿小腿,又一瞬将其拔出,他痛苦哀嚎着,从玄冥翻滚而下,在地上不住打滚。
“……”
那呐喊声拖得很长,断臂处血流不止,加之腿部的剑伤,将血迹蹭得满地。
即便如此,这人也没停止动作的意思。
玄冥看向白凌,有些无措,“这……疯了?”
“疯了?”
大约也是活了八百年的老妖怪,什么东西没见过?
心智当真有如此脆弱?
她慢步上前,横起剑,精准拍上伤口。
他浑身一颤,伤口处血液沾染上冰。
他慌乱着从地上爬起,蜷缩在一处,对上她双眼时满眼惊恐,口头呢喃着说不清的话语,不顾周遭幽蓝火焰,缓缓退至墙角。
地上血迹蹭出一长条,只见火焰攀上他背脊,他不住颤抖,却本能般与白凌拉开距离。
待那张丑陋缓缓隐入火焰,白凌抬手,虚空中提住那人颈间,将人甩在脚下。
她蹲下身子掐住那人下巴将头扭过。
视线相撞,道士狂躁着摇头,颤颤巍巍抓住她的手腕,口齿不清,已然听不清话语。现下的挣扎似乎都来自于本能。
这张布满惊恐的脸庞已然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皮质上露出点点血斑,可憎又极为丑恶。
可白凌心中却莫名畅快。
手上动作又紧了紧,“真的疯了吗?”
脚下一重,她闷声一声,被人挣脱开来,半躺在地,用他仅剩的手脚往火焰处退去。
竟然还踢她?
疼痛阵阵席卷神经,比苦痛先来的,是兴奋。
常年冰冷的血液一阵翻涌,她一脚将人踩在身下,冰剑抵住脖颈。
“既然疯了,活着也讨不着什么好处。”
“本座这便送你上路!”
一剑刺出,的确刺中血肉。
可地上那人还在挣扎扭动。
回神,玄冥挡在她身前,徒手握住她的剑刃。
“他已经疯了。”
两人力道僵持起来,手与剑刃紧密连接,鲜血不断涌出,顺着剑锋出落在道士身上。
“师尊,他已经得到报应了。你莫再执着。”
“何为报应?就这样让他苟活?”她力道并未松懈,“可好些孩子也只是为了活着,凭什么他们要为这人的私欲丧命?”
“最好的报应,便是让他下去见那些无辜的孩子。你如今帮这恶棍,又有谁来帮他们?”
“他已经掀不起风浪了,徒儿不知师尊经历了什么,没有立场阻拦你。杀死恶徒没什么不对,也算为民除害。但我只是希望师尊别再执着,莫因仇恨乱了道心,也莫染上杀戮耽误了师尊飞升。”
白凌与他僵了许久,看着那血一滴一滴落下。
可分明就是他自找的。
“无趣。”
她丢了冰剑,背过身去不想看他。
玄冥也顺势松手,手上剑刃留下的伤痕极深,他蜷起指尖捏了捏。
他其实也没想过师尊会就此放弃,但总算是将人劝住了。
或许师尊心里不痛快,说不准又是好几日不搭理自己。
但只要她安好,不会伤了自己,他便欣喜。
“那……师尊,我们现在回去吧?”
白凌并未理会,自顾自盘算着。
“好,本座不杀他,但也自有法子折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