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入露吞下,眼前的风景瞬间产生变化。
首先感觉是头顶凉飕飕,幸好周夏来之前一直戴着帽子。
但还是冷,简直像钻进了冰箱。
幸好奇伊还在身边,两人四下打量,发现他们正处于彤云密布的户外,四周是巨大的群山环绕。
只是那些山看上去一点不立体,仅是平面化的黑影,又不是纯粹的黑,颇有几分水墨画里用皴法描摹出的大山韵味。
山上的森林也是黑白虚实相间,令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耐心蛰伏。
奇伊警觉道:“我不想在户外呆着。”
这也是周夏的心声,那就只能先找个落脚地儿。
他们朝前走了约莫十分钟,先经过一汪不大的湖泊,继而才看见岸边有栋建筑。
周夏犯了愁,进还是不进呢?
毕竟从外表来看,这栋五层楼看上去更像是个废弃的旧楼,外墙布满雨渍和青苔,有些窗户玻璃都碎了。
唯一特别的地方,是楼顶有个圆形的观望台,上去颇有些居高望远的优势。
他又把目光投向湖面,心说都到这一步了,怕这个怕那个还不如舒舒服服地在城里当骑手。
这时他留意到了湖水,发现水很特别。
白鸟城里也有湖泊,水面被风一吹就皱,在阳光下浮光跃金,像是一池碎钻。
而这里的水看上去厚厚的、油油的,特别像舞台剧上营造湖水时,特意用厚绸子“甩”出来的特效。
看久了竟也有几分晕乎,仿佛被浪拍晕了,有种真假莫辨的混乱感。
挺邪性的。
他不假思索道:“走,进屋。”
两人走近房子,才看清楚大门长满翠绿的答藓,院子里布满深浅各异的杂草,连墙壁都是墨绿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门口一从藤草,毫无被人碾压过的痕迹。说明里面很久无人出入。
奇伊立即道:“我也不想进去。”周夏说:“待会下雨你怎么办?”
奇伊嘴硬:“没事儿,只要我不承认它的真实性,幻境里的水就对我没有说服力。”
这时,一滴水悄然无息地落在他的头顶,奇伊顿时嚎出了声:“喔嚯,下雨了,下雨了。”
周夏只能叮嘱他先在屋檐下呆着,里面多半有楼梯,爬楼对于只会转来转去的机器人来说太费劲了。
他独自推开门:一楼大堂光线充足,看得出满屋的旧家具和破沙发都是曾经的好货。
朝里再走几步,四四方方的环廊,正当中是旋转楼梯,入口处自上而下坠着只长长的水晶灯。
想来点亮时场景相当梦幻,现在远看像只吊死鬼。
他没有急着上去,而是绕着走廊转了一圈,东南西北各有一扇黑色木门,他自己就是从其中一扇进来的。
房子最开始也是簇新闪亮、干净整洁的吧,现在满目苍夷,破破烂烂,周夏有种生还者回归的即视感。
他喊了声“奇伊”,确信他没事儿。这才上楼。
楼梯转角处光线阴暗,想象力丰富的人可以在每一只转角都安放一个伺机而出的猛兽。
木结构的楼梯板早已腐败,踩上去嘎吱作响,好像随时能踩出个窟窿。
他根本不担心突然掉下来摔死,这种死法太没有技术含量了,不该是一个有抱负、有志向的幻境中的脚本。
二楼、三楼、四楼,都是些客房和娱乐室,还有书房什么的,看上去这房子应是私宅。
终于,周夏爬上顶楼观景台,进去后只觉得脚下软绵绵,原来是野草太多,犹如绒毯一般。
落地玻璃窗外都是水渍,远处天空将黑欲黑,飘着成群结队的白云。
醒目的黑白比对,看着怪不舒服。
那种感觉,宛如四面八方都是蠢蠢欲动的、苏醒了的蛇。
楼下传来个怯怯的声音:“队长,你还好吧?”
周夏推开一扇半掩的窗户:“我挺好,你呢?”
奇伊说:“帮看看,下雨了吗?”
“没有啊,”,他说。
奇伊问:“那你撒尿了吗?”
周夏反问:“我是那种不讲文明的人吗?”
奇伊说:“文明要在文明的地方才值得称赞,否则就是媚眼给瞎子看——啊”
猝不及防的一声惨叫,吓得周夏忙问:“怎么了?”
他开始朝外冲,结果从观景台出来时,差点一头撞墙上。
记得来时他朝右拐进,那出门确实该朝左,自己怎么会记错?
算了,先下去。
等他下楼才发现,奇伊已经进了大厅,正在那里焦急地转来转去。
奈何地上杂物太多,他象个倒霉的扫地机器人那样,总是遇到障碍。
周夏问:“你碰到什么了?”
奇伊发现了他,狂喊道:“看到一张脸,好丑,好丑。”
分明是好吓人,现在却只顾吐槽颜值。
半空中突兀地传来“呜呜呜”的哭声,两个人吓得噤声了。
也好,终于肯露脸了,接下来就能卷起袖子大干一场了,周夏这么一想反而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