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清冷的身影穿行在树影下，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施野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目光追随着他那个无法看透灵魂的背影。

风继续吹拂，掠过树丛，从耳边呼啸，带走了空气中晏溪留下的最后一丝温度。

施野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强压了许多天的情绪瞬间全部涌了上来。

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厉害，空气被急促地吸入又猛地排出，脸庞因极度的隐忍而扭曲，眼底一片猩红。

施野转身，将拳头重重砸在崎岖不平的树干上。

嘶吼声在喉咙里翻滚，被他硬生生地压抑在嘴角，勉强保住最后一丝体面。

他拼尽全力维持了十多天的镇定，在所有人面前强装的冷静，此刻终于轰然崩塌。

—

“施总，晏溪店长回来了，直播时段和频率是不是可以恢复到跟以前一样？”

“……”

“施总……下一场直播安排在周六晚上可以吗？”

“……”

站在对面的策划师连问了两遍都没有得到回复，表情有些忐忑。

签字笔的笔尖不小心扎到了手指，施野却浑然不觉。

赵清清走过来，将一杯新的咖啡放在桌上，压低声音咳嗽了两下：“在等你回话呢。”

施野放下签字笔，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暂时不安排，明天过后再说吧。”

“好、好的。”策划师茫然无措地退了出去。

“施总，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施野最近非常不在状态，赵清清拿不准他究竟做什么打算。

“今天没事了，”施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大方地给她放了假，“早早回去休息吧。”

赵清清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施野还捏着刚刚擦过手的纸巾，仿佛那点污渍怎么都擦不干净。

赵清清虽然工作时间不久，有很多事情都看不懂，但这两天陆陆续续从公司各方听到的消息，她也明白了一些。

这次的事件，让YK公司切切实实看到了晏溪可怕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YK公司感受到危机和警惕，而施野因此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

他对潮玩系列的过分关注和投入，引起了公司高层和董事会的不满。

晏溪的影响力早已超越了一个普通设计师的范畴，他的决定可以左右潮玩项目的命运，甚至影响整个YK。

而眼下的形势，几乎是将整个潮玩团队的生死系在晏溪一个人身上，这是董事会万万不能容忍的。

……

堪称白金地段的奢华独栋别墅，占据了地势高的优势，从巨大的窗户看过去，可以眺望整个嘉市的夜景。

晏溪站在窗边，望着空气中星星点点的光亮，有些出神。

“怎么，心软了？”方墨从身后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冰酒。

晏溪没接，他也不介意，笑着送到了自己嘴边。

即使穿着家居服，方墨仍然可以保持气质儒雅高级，“说好的要帮我，最后关头却反悔，看来我的晏助理不听话了啊。”

晏溪后知后觉地发现，到底是表兄弟，方墨和施野在某些角度下的确有三分相似，只怪他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

“毕竟是我亲手建造起来的，又让我亲手毁掉它，我很难做到。”晏溪垂下眸，不去看那张脸。

明明在遇到施野之前，这张脸他看了三年半，如今却是半分都看不得了。

多看一眼就会让他想到另外一个人。

方墨放肆地盯着晏溪，嘴角勾起：“没关系，很快就不是你的了。”

晏溪抚着落地玻璃，掌心一片冰冷。

“我答应你回去，是让你在直播时宣布正式退出YK潮玩，可是直播了三个小时，你居然只字不提退出的事情。”方墨原本上扬的嘴角一点点沉下，眉梢附着浓重的阴云，“你到底想怎么样？回去施野那边？”

晏溪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毒蛇般的视线正游走在自己后背。

方墨的声音逐渐靠近他耳畔：“你以为他还能信任你？就算眼下迫于形势，他不得不继续接纳你，但是他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自己的人，然后一脚踹开你，你信不信？”

晏溪依旧沉默。

方墨：“既然如此，提前抽身离开不好吗？不要给他报复羞辱你的机会。”

晏溪后背肩胛骨微微绷起，“方总，我是答应你将概念门店的项目做大，再亲手毁掉它，给董事会一个罢免新总裁的理由。可是你没有告诉我，施野就是小叶……”

“是我故意隐瞒你的吗？”方墨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液，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不应该质问我，而是要去问问那个跟你朝夕相处，却一直欺骗你的人。”

方墨放下酒杯，手心按在晏溪肩膀上，“你不会是改变主意，想帮施野重振旗鼓吧？”

晏溪紧紧蹙眉，从他手下躲开。

方墨笑了一声，手指在空中无意义地翻转收拢，似乎在回味刚刚的触感，“我以为，三年时间足够证明我对你的耐心了。”

“你承诺过，潮玩项目终止以后，会妥善安置所有人。”晏溪盯着他。

“我从来没有强迫你留在我身边，但是……如果你选择了施野，那我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履行承诺，”方墨轻飘飘地说，“潮玩团队所有人，都得滚出Y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