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觉察到了哈利的到来，德拉科费力地侧过了头，嘶哑无力的嗓音近乎无声地唤了一声这个总能给他带来莫大勇气的名字。

从墓碑后探出身的哈利近距离看清了恋人虚弱狼狈的模样，从方才一直强行压抑的自责和心疼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犹如一个被灼烧过的铁块梗在喉咙，以致于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仅余下蔓延至鼻腔和眼眶的酸涩在不断撞击着名为冷静的边界……

不敢再去看那张写满关心的脸，匆匆低下头的哈利单手握紧了那只垂在身侧的血肉模糊的手，右手的魔杖指向捆缚着德拉科的绳索，正准备先替对方松开桎梏，却听见耳畔响起了德拉科无比慌张的急促低喊：“小心！”

然而为时已晚，一股毫无预兆的大力正正朝着哈利袭来，令他仿若被一辆麻瓜卡车迎面撞上、径直飞出了足有十英尺，最后还是得益于一座伫立在他前方的墓碑将他拦截了下来，不过他的右手手腕也正好磕到了这块拦路石的边缘，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猝不及防地松开了手，冬青木魔杖打着旋飞向了某个未知的角落！

重重撞倒在灰白墓碑前的哈利只感到全身上下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由于眼前冒出的一片金星而再度跌坐了回去。

这时，一阵高亢而肆意的狂笑传遍了整个墓地——“哈利·波特你输了！输了的人可要乖乖受死啊！”

站在原处空地上的黑袍男人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近了，光着的脚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足印，末了停在离德拉科不到十英尺的位置。

见两个满身血污的少年对他的发言毫无所动——被绳子勒得呼吸困难的观众竭力扭头想确认另一个人的状况，而被死亡预告的宿敌则是半晌还靠坐在原地没有动弹——伏地魔骨子里以欣赏他人痛苦为乐的特质又开始作祟，一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新换的魔杖，一边语带惋惜地感叹道：“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让别人替你……死……”

“上一回你的母亲为保护你而死，让你侥幸活了下来……这一回不妨就轮到德拉科吧？兴许你足够幸运的话，还能再独自苟活一次……”

尽管眼前依旧一阵阵地发黑，哈利还是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那字字诛心的话语宛如一根根尖利而细密的针，毫不留情地把哈利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但这仿佛在灵魂上炙烤的痛意却也支撑着他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地往来时的路跋涉而去。

最终哈利停在了德拉科的身前，他昂着头直直看向对面那个纠缠了他近十五年的人，即便他已然失去了唯一能作为武器的魔杖，即使体力的消耗和伤势的叠加令他站着都显得吃力，可那双翠绿的眼瞳里却仍然因为浓烈的战意而燃烧着灼人的光芒。

“汤姆·里德尔，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要牵连到其他人身上。”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对于德拉科而言，就像是一个无法醒过来的噩梦。

前一刻，他还听见同伏地魔相对而立的哈利极为平静地说了一句“我希望我死前最后看到的不是你这张脸”，后一刻，他就看到恋人趔趄地转过身注视着他，有些泛白的嘴唇微微翕合着，几不可闻地念出了他的名字，随着唇角的上扬对方似是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后方径直射来的一道刺目绿光击中……

那一瞬间他如同被掷入了一片浑浊污秽得透不进一丝光亮的泥淖，黏稠液体顺着他的眼耳口鼻不断地涌入，他看不见，听不清，闻不到，说不出，死一般的沉寂中唯独剩下他越来越快的、几欲冲破胸膛的心跳，近乎窒息的剧痛与灵魂撕裂的痛楚彼此纠缠着，不停游走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游离的意识终于回归了现实，德拉科才恍然发觉他正跪坐在大理石墓碑前，怀里紧紧搂着阖上了双眼的哈利，细密的雪花早已在少年凌乱的黑发和浓长的睫毛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