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虽然话说的凶狠了些,可那阵阵哭腔还是明显孩子气,听的林轻微微一笑,掏出帕子帮她拭泪。
直到少女的泪慢慢止住,只剩下阵阵抽噎,林轻这才挽着姜禾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让她与自己平视而坐。
林轻并没有说什么,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是坚毅又冷静,微抿的嘴角也透出她内心的坚决与执着。
姜禾登时怔住了,她瞬时明白,在对东宅和东小姐的事上,林轻同她一样,坚定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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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夏季一日日的炎热,某一日的清晨,林轻竟觉得风中带有一丝干爽凉意,这才发觉夏日已过,早已是入了秋。
林轻撑着沉重的身子起身,每晚都无法翻身让她实在睡不上几个时辰,而近一个月来,她的手和脚都肿得厉害,手指粗得拈香都不灵便了。
舒儿现在也放心不下她,虽然林轻拒绝了几次,可舒儿还是坚持搬到外屋同她一起住,方便照应。
就连早上起床晚上躺下,都得舒儿搀扶着慢慢来。
夏季收粮已经结束,按崑西今年的反常气候,秋稻的收成也不会有什么起色。
姜禾已连续多日去雇佣麦田和稻田的农民收棉了,然而几日下来,带回来的结果实在令林轻始料未及——农民们竟都不愿被北宅所雇参与收棉。
北宅棉田之大,只靠北宅那些人,做点浇水的活计还能勉勉强强保下七成,可收棉那是一株一株采,一个桃一个桃摘,年年都是粮农受雇采棉,已经成了崑西粮农的习惯,甚至粮农们都强着来收,只为在自家收成外再赚些钱,人人都觉得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可今年竟一反常态,实在让北宅措手不及。
吃过早饭,林轻就见到姜禾等在了偏厅,朝阳并没照亮少女面上黯然的神色,远远看到姜禾绷紧的面容,林轻的心就沉了下去。
“昆山那边,所有人家……也都去了?”林轻不弃地问道。
姜禾点点头,语气沉闷:“是,都去了,本以为那边应该更容易些,谁知……我们走了几日,跑遍了所有人家,有的反反复复去了几次了,竟没有一户愿意来收棉。”
“怎、怎会如此……”林轻实在不解,疑惑道:“麦田那边今年蝗灾严重,救灾粮根本救不了所有人,我都耳闻多有饿死之人,那些村民百姓没了收成,竟也不收棉,那他们怎么……”
林轻双眉紧蹙,因为焦急,她的手不禁重重锤在楠木椅的扶手上。
或许这一下实在用力,林轻的身子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腹中顿觉翻涌,和往日的胎动略有不同。
“轻姐姐!”见林轻的手捂住了肚子,脸上表情露出一丝痛苦,姜禾顿时紧张惊呼一声。
林轻深深地吸着气,她扶着腹部,慢吸,再慢呼,试图平复心情和有些过激的胎动。
这是李医师教她的办法,确实有效,但她自己也知道,最好的办法还是少思少虑。
姜禾见状实在不想多说刺激林轻,可棉田事关重大,林轻每次都告知她绝不能不报。
出于对东宅原料一事失察的自责,姜禾也不敢隐瞒实情。
现下已经到了收棉期,麦田区的村民竟一户都不愿参与收棉,姜禾家家走,户户问,那些百姓要么对她置之不理,要么直接回绝,冰冷的态度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情况棘手,事情重大,姜禾心疼林轻,却又不得不如实反应,若延误了北宅的事,她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良久,林轻终于平息了腹部的胎动,她缓缓呼出几口气,闭上眼,气若游丝般说道:“无法强求之事,那稻田这边,再看看吧。”
姜禾听闻立即颔首:“已安排人挨家去雇了,我也会挨家再去说说,今年收成不好,谁家都想找机会多赚些银两,肯定都盼着收棉呢,轻姐姐,你别再为此事忧心了。”
林轻慢慢点头,她抬起眼,朝厅外灿烂的阳光处凝望,神情中露出淡淡喜色,声音也有力了些。
“太太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