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恋一点都不好。

陈理为自己的草率结论感到后悔。

尤其是陈理本身就是半工半读，而宋昭远开学之后每天都在训练和上课指之间来回打转，比陈理还要忙碌的状况下。

通常情况下是这样的，陈理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和学习后会去洗澡，再整理一下当天的工作内容或学习笔记，然后等到九点钟，宋昭远给他打视频。

只有这个时候两个人才能说上一会儿话。

但即使是这样短暂的视频机会，也不是想拥有就能拥有的。陈理不太了解军校的课程时间安排，有的时候他等到很晚都没能等到宋昭远的电话，会在第二天起床时发现宋昭远在凌晨五点给他回了消息。

那是宋昭远下训之后第一时间拿到手机给陈理回了消息。

原本陈理以为，他们会和普通的异地恋情侣一样，每天会花很长时间来煲电话粥，然后节假日的时候会去悄悄对方的城市制造惊喜，然而现在看来，完全不可能。

从宋昭远的脸上，陈理轻易就能找到宋昭远被训练狠狠磋磨过的痕迹。

今天的宋昭远尤为明显。

平时给陈理打视频，宋昭远总会挑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静地听陈理说话，等打完电话再回去，哪怕外面空气凛冽，寒风呼啸。

但今天宋昭远很罕见地只是在寝室里，甚至是躺在床上

“你今天做了什么呢？是不是很累？”陈理看着视频里的宋昭远，头发剪短了些，脸上的线条褪去原先的柔和俊秀，显出几分锐利，五官也因此更清晰地凸显出来，但第一眼看过去让人注意到的却不再是他精致的五官，那种沉稳又内敛的气质隐隐约约已经将宋昭远整个人完全覆盖。

才三个多月而已。

“抗信息素训练，”宋昭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有点累。”

陈理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说：“那你睡觉吧。”

宋昭远挑起眉，逗弄一样的语气对陈理说，“怎么？没话说了？”

“还是说吧，”宋昭远没等陈理回答，又说，“你今天都干什么了？有没有被别人欺负？”

“没有人欺负我，”陈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宋昭远以为自己被李书文欺负了，然后义正言辞地纠正他，“你想得太多了。”

因为上一次李书文在非常重要的数据统计出了纰漏，而细心的陈理很快发现并更正了这一点，得到了项目负责人的表扬。

李书文的小组长之位很快就要不保了。

屏幕里的宋昭远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其实他还是攒了很多话想和宋昭远说的，又说，“我们今天又考试了，我这次应该不是倒数了，不过从上次开始我就不是倒数了，老师说我进步很大，下次轮换小组长我可以试着竞争一下……”

陈理说得很专注，然后从自己的书桌里抽出上次的试卷，想给宋昭远展现一下自己的超大进步，再抬起头时，屏幕里的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眉眼舒展开来，呼吸平稳，像是在陈理断断续续的话语声里找到了某种慰藉，安然地入睡。

但脸上的疲惫还是难以忽视。

宋昭远应该真的很累，陈理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宋昭远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是宋昭远第一次在和自己视频的时候睡着了。

但宋昭远这样强打着精神抗拒着困意听他说话的事情一定不是第一次。

异地恋真的一点都不好。

陈理心里头闷闷的，他想伸出手碰一碰宋昭远的脸，却不小心碰到挂断键，嘟的一声，短促又扎耳，宋昭远的脸猝不及防地消失了。

——

宋昭远直觉最近陈理有心事，就知道举着个手机和自己大眼瞪小眼，话也越来越少。

明明一副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但对着自己，陈理居然又给憋回去了。

没和自己说的话，都和谁说去了？

宋昭远在十分紧凑的时间安排里，特地空出一个小时，联系了陈理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打听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陈理一切正常。

莫正正还劝宋昭远放宽心，说陈理大有为事业奉献一生的觉悟，根本就没有心思乱搞，十分恪守O德。

莫正正的联系方式是宋昭远送陈理回去的时候加上的，临走之前还特地托莫正正帮忙注意那个对陈理说话不太客气的alpha，但事实证明，是宋昭远想太多了，就像陈理说的，没有人欺负他。

既然不是外部原因，那只能是内部原因了。

难道是自己的问题？宋昭远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然后确认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招惹陈理。

宋昭远心事重重，罕见地在训练中犯了错，然后理所当然地受罚。

一直到十点多，宋昭远才从训练场里出来，拿起手机一看，陈理今天只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陈理的语气让宋昭远无端想到了电视剧里，在丈夫日积月累的漠视中攒够了失望的妻子，在一个宁静祥和的夜晚下定决心，然后天一亮就默不作声地离开，再也不回头。

宋昭远澡都没洗，给陈理打了视频。

没出三秒，陈理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电话里的陈理还坐在桌前呢，眼睛睁得挺大，半点不见睡意，睡个毛的觉。

“不是说睡了吗？”

“……我又起来了。”陈理负隅顽抗地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