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前者,自是死有余辜;若是后者,便有几分冤枉了。
族人们不得不承认贾赦所言不假,却也不愿轻易退让,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贾珍出声道,“出族太过了些,但京中他们一房是不能再待了。再有,往后每年年终的年例,一律减半,直至他们那一房重新为族中立功。众位以为如何?”
逐出京城,削减年例,不可谓不狠,但也给他们留足了后路。贾瑞毕竟读了这么多年书,若是趁机回乡科考,一旦有成,所有的惩罚便也能解除了。
众人各自计量了一番,纷纷对贾珍点头,“族长考虑得周全。”“就听族长的。”
贾代儒之事就此议定,族人们放松了心情,正欲说笑几句,却见贾珍面色不仅未见松缓,反而更显肃穆,不由得再次噤了声。
而贾珍已站起身来,冲着门外厉声喝道,“还不将人拿进来!”
贾家族人皆是心头一凛,齐齐望向门口,却见贾蓉一身素服,被两个家丁押着双手拿了进来。
这是闹的哪一出?贾家族人们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
贾代修年纪最长辈分也最高,踌躇了下,向贾珍问道,“族长,你为何让人拿蓉哥儿?”
“我让他往家塾上学,是要他读书明理、修身启智,谁知他竟伙同先生瞒骗于我,书不好好念,竟干些吃酒赌钱、寻花问柳的荒唐事!还带得家塾里的学生们有样学样!祸头子就是你!”
贾珍细细数过贾蓉的错处,再次大喝,“来人,取家法来,给我狠狠地打!”
“冤枉!冤枉!老爷我冤枉啊!”贾蓉骇得六神无主,连声喊冤。
“你有什么冤?”贾珍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怒视贾蓉。
贾蓉奋力挣脱了两个家丁,扑倒在地,哭嚎道,“老爷,我们没吃酒,吃的是果子露!赌的也不是钱,是每日学里的好饭菜!”
“至于寻花问柳,我是与学生们吹嘘了不少,但都是从下人们口中听来的传言!更何况我每日往家学念书,从未在外留宿,何曾去过那些地方!”
见贾珍面色有异,贾蓉心一横,闭眼嚷道,“老爷!老爷!我我,我还没破身呢!”
闻听此言,在座之人皆不由得细细打量贾蓉。面色通红,眼带怯意,眉间确是青涩,好像他说的并非谎言?那是族长得的消息有误?族人们不约而同朝贾珍看过去。
贾珍则忍不住看向贾赦,心中哀嚎,赦叔,这要是消息不实,今儿这一出大张旗鼓的开祠堂,就是他们贾家前所未有的大笑话!
贾赦惊讶过后恍然,看来是他把书册里的印象套了过来,把贾珍和族人们全都带偏了,实际上的家学只是有些走歪的苗头,拯救的余地比他预想中更大。
不过也是贾蓉的错,若是他昨日在家学说出实情,至少他和贾珍可以换一个说法,不至于这么尴尬。
心中这样想,贾赦看向贾蓉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你还在家学念书?那昨日我去家塾之时,为何没有看到你?”
“这个,这个……”贾蓉霎时面如土色,眼珠子轱辘轱辘转,却是不敢答话。
贾珍立马察觉不对,拍着桌子暴喝,“快说!你昨日去做什么了!”
贾蓉打了个哆嗦,偷瞄了贾珍一眼,便死死埋下头,颤颤巍巍道,“我,我,我去西市看斗鸡了。”
“看来,你确实没在学里赌钱,因为你到外头赌去了。”贾赦轻笑一声,凉凉地道,“只是,你公然逃学,先生不曾告过你的状?”
贾蓉这回连头也不敢抬,小小声答,“太爷怕我在学里闹事换先生,只要我按时出门回家不让家中生疑,他并不如何管我的事。”
贾珍气得拍桌子,“好好好!果真是我们请的好先生!”
“珍哥儿别气了,”贾赦安慰道,“往好处想想,至少我们觉察得早,学生们未及做下大的错事。若他们都坏了性情,贾代儒才真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赦叔说的是。”贾珍也回过味来,便是贾代儒还未造出恶果,也是他贾珍悬崖勒马、力挽狂澜,贾代儒的罪少不了,而他的声名反要更上一层楼。
贾家族人们也不得不赞同贾赦的话,之前未出口的些许怀疑就此烟消云散。
贾珍一眼看出族人们的心思,又让人拿住贾蓉,指着他道,“你虽说未及在学里行那些荒唐事,但逃学、赌钱,胡说八道带坏族人,我罚你二十板子,你认是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