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梅说了很多,什么如果铃铛不死以后就每天给他做汤喝,还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糖给他,还顺带提了一下那朵牡丹,在隐晦地表达了对他摘牡丹花的不满后,还说要再送他一朵水仙。
许是嫌这人聒噪,许是被这寥寥几句话打动了,铃铛竟开口了,“我不会死的。”沙哑到有些难听的声音让人怀疑这不是山雀,而是乌鸦。
泉梅吓得差点摔在地上,这人怎么突然会说话了?他不是哑巴吗?
什么东西滴在脖子上了,凉凉的,黏黏的。泉梅回头,被铃铛喉咙处喷涌而出的血迹吓得心惊肉跳,此刻,泉梅脸上的颜色真是比擦了胭脂的姑娘还要白,和喷涌在脸上、身上的鲜红形成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了几十棍的人是他呢!“卧槽!不能说话就闭嘴!啊啊啊啊!”双腿虽然快断了,但还是加快了脚步。
这次回去他一定要跟师父学学一步千里的法术!
白泽宫里呼呼喝喝地乱成一团。
泉梅站在院子里指挥着来来往往的人,倒水、拿药、换衣服。可这也不够啊,师父走了,白泽宫连个会看病的人都没有。他一把撤掉腰上的玉佩,拦住拿着药的下人,“那个那个,你去后山找妖王,问他借几个会看病的人,这个药什么的,给我吧,我给你拿进去。”
“哦哦好。”
“小仙人,不用这么费事儿。”
声音从天上传来,泉梅还未来得及抬头,说话的人就已经飞下来了,是小芝,“小仙人,其实这山间多有会看病的妖怪,毕竟山里妖怪多,有个一技之长还能跟别人换点吃食衣物什么的。”
“这么厉害!”泉梅惊讶道,“照这么下去仙缘岛都要发展成仙缘城了,再过几年,可能连房子都建上了。”
“房子?有啊!”小芝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咯咯地笑起来,“很多妖怪都建了房子的,只不过不敢建在白泽宫附近,怕冲撞了柳仙人,大都在南边。小仙人你不常往南边去,不知道。”
“不过请妖怪来诊治就算了吧,师父不在,若是引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泉梅担忧道。
“铃铛怎么样了?”她的语气里没有担忧,反倒轻灵欢快。
“你已经知道了?”
“他和那个大块头打架的时候有几个妖怪路过,正好看见了。你又背着他在外面跑了好久,估计现在整个仙缘岛都知道了。他伤得严重吗?”
“严重!感觉再不救就死了!”
“他不会死的。”
“为……对哦!他才不会死。”刚刚太着急,连铃铛有不死之身都忘了。
“你让他死一次,说不定伤好得更快。”小芝满不在乎道,“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他呀?”
让铃铛死一次……泉梅连连摇头,只因为他有不死之身就三番四次地让他用死亡修复伤口,未免残忍了些。虽然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但肯定不好受,感受着身上的器官一点点失去知觉,到最后,连掀一下眼皮都做不到,一想到这里,泉梅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曾经一次次的死亡中,他就没有想过如果再也醒不过来了会怎样吗?
“为什么啊?”小芝不满道。
“因为我不能看着我的朋友死去!”泉梅吼道,这一声,吼得周围忙忙碌碌的人都停下来看他,愣神过后,再次忙碌起来。
泉梅回过神来,看着小芝错愕的神情,自责道:“对不起啊,我刚才想别的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你说什么?要看看铃铛是吗?等他好些了你就去看吧。”
自从住进白泽宫,这样的苦痛便少有了。宫里的下人深知铃铛在柳仙人心里的地位,上药的时候都不敢使劲,饶是这样,铃铛还是痛到要紧咬着被子才能勉强不挣扎。他第一次被人打成如此惨状,从前只和仙缘岛的小妖们切磋,将军墓里也没什么奇珍异宝,厉害点的妖怪根本靠不上那点将军元神来提高法力,能来盗墓的,都不会比铃铛厉害到哪里去,他得意了这么多年,自然不知人外有人,天真地以为上次吃亏是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没想到,这次拿了比敌人厉害的武器,还是落败了。
他气不打一处,可又无可奈何,恒禹涵再过段时间就要走了,他总不能追到天宫去打。可若就这么放过他,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知柳仙人回来会不会生气。
大概会吧。
他痛到想睡,从前没有伤药可以用的时候都是倒头就睡,睡着了便不疼了,可又不能睡得太死,以防有人偷袭将军墓。可如今有了软绵的床榻,还没有了看守将军墓的职责,却又痛到睡不着。
上了药,他总算是松了口气,连紧闭的双眼都放松了。可才刚撑开一点儿缝,就被一片血水闪得头晕目眩,立刻晕了过去。
“诶!快来瞧瞧!”泉梅大声招呼大夫,“他怎么了?”
大夫把上他的脉,又凑着去看了看,“无事无事,就是晕过去了,醒了就没事了。”
“那就行。”泉梅放下悬着的心,尽管即将要损失一盆水仙花了,也不见有所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