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被他骗了。
贺兰悯继续看书,将佛经放下,转而拿了一卷《公羊传》,景溯也没在意他换书了,抄的起劲。
他的写字习惯实在很耗费墨水,很快贺兰悯原本磨好的墨就被他糊完了。
“柳枝磨墨。”他习惯性地唤了一声。
身边磨墨的细微声音响起,很快墨又被续上了。
景溯沉浸其中,也没注意是谁帮忙磨墨了,又开始大抄特抄。
“抄不完了手要断了!”
一个时辰后,景溯气哼哼地说了一句,把笔一丢,
“不管了,每天被范老头罚跪就跪吧,大不了就是膝盖肿了。”
贺兰悯问道:“还得抄多久?”
景溯苦着脸:“按照前两天的经验来看,至少还要一个时辰,范老头故意整我的吧!”
“怎么不让别人帮你抄?”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之前都有柳枝帮我抄的。”景溯道,“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范老头眼睛又变尖了,柳枝的笔迹现在一下子就被他认出来了,其他人模仿的更不像,就只能我自己抄了。”
贺兰悯忍着眼睛痛,拿过他的抄书又看了看,勉强道:“我可以帮你。”
“真的?”景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你的字那么好看,范老头肯定能看出来的……还是算了……”
“他认不出来的。”贺兰悯说着,就从笔架上拿了一只笔,接着景溯没抄完的部分开始抄。
景溯将双臂撑在桌子上,跟他头对头,低头去看贺兰悯的字。
一看他就傻眼了,这还是贺兰悯之前那么漂亮的字吗,完全跟自己的狗爬没有两样啊,瞧着力透纸背的力气,这糊成一团的字形!
景溯差点以为真的是自己写的了。
“想不到你居然还会模仿别人的字迹,真是太厉害了。”景溯夸张地说,“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贺兰悯笔走龙蛇,还不忘凉凉讽刺道:“免了,你的救命之恩我可消受不起。”
他指的是自己从婚礼上把他掳来京城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内情的话,怎么看都是恩将仇报。而且景溯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确实抱有私心。
景溯哈哈一笑,装傻:“大不了我还你一次。等我成亲的时候你把我抢走好了,这样咱两就平了。”
“你?”贺兰悯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也配?”最终,他说。
景溯也没当回事,抱着一丝隐隐的期待,问道:“贺兰,你为什么帮我抄书啊?”
不会是心疼自己手酸吧,嘿嘿嘿,贺兰会心疼自己了。
“我想早点睡觉而已。”贺兰悯无情地说,“你在这里抄到半夜,很吵。”
“…………”景溯的一颗怀春少年心顿时碎了一地。
他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贺兰悯,思绪又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没注意到,贺兰悯原本放松的神情,在他的凝视下,越来越僵硬。
就连喉结,都开始变得紧绷。
“你又在看什么?”贺兰悯僵硬的问,扭过脸,“别总盯着我发呆。”
“抱歉抱歉,你长得太好看了。”景溯回神,没告诉他又在想三年前的旧事。
贺兰悯哼了一声。
耳后不引人瞩目的地方,透出薄红。
“我帮你磨墨!”景溯殷勤道。
贺兰悯没管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在旁边捣鼓。
不知为什么,景溯时不时弄出点不大不小的动静,反而让他有种安心之感。
或许小时候,他也曾经像景溯一样,在一个人身边忙忙碌碌。
不为别的任何目的,只为了单纯的陪伴。
贺兰悯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抄完了。而此时,景溯早已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的脸枕在手臂上,雪白的脸颊肉被压出红痕。
嘴唇微张,吐出轻柔的气息。
真是没良心,帮他抄书抄到手酸,倒是自己先睡了。
不过也很符合景溯一贯的作风。
贺兰悯看了一会,冷着脸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就是这里,一笑起来就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让人想不明明白,是什么样的构造。
离得近了,景溯身上那股专属的香味,似乎变得又浓了一些。
贺兰悯皱了皱眉,决定忽略那股总扰人烦乱的气息。
对于怎么处理景溯,他有点举棋不定。
他害自己栽了个大跟头,惩罚是一定要惩罚大,至于怎么惩罚……
没想好。
贺兰悯推开门,对外面的侍卫道:“他睡着了,把你们的主人送回去。”
侍卫道:“怎么不把少爷叫醒?”
贺兰悯下意识否定了这个念头:“他三天晚上没睡好觉了,为什么要叫醒?”
侍卫听命,进来抱起景溯。
贺兰悯看到侍卫的手臂环过景溯的腰身,将他整个人牢牢圈在臂弯里。
“算了。让他在我这里歇下吧,也懒得折腾了。”
贺兰悯伸手,从侍卫手中接过景溯。
和他想象的一样,很轻,几乎没什么实感。
景溯被抱来抱去的,打扰了睡眠,嘟囔着在贺兰悯胸口蹭了蹭,睁开了眼睛。
“贺兰……”他睡眼惺忪地叫了一句,又放任自己沉沉睡去,手指还攥了攥贺兰悯的衣襟。
就好像看见的人,让他很安心似的。
贺兰悯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走进房间,将景溯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侍卫贴心地将门合上,继续站岗。
“欸。”旁边的侍卫戳了戳他,“咱世子就睡这儿啦,能行吗?……万一他要是有点不轨之心?”
“上次睡都睡过了,还能咋滴。”侍卫道,“你个单身汉少管闲事。”
“……”
不问了,再也不问了,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