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由此一战成名,寒门士子更是将言老看作心中的榜样,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还能有如此作为,他们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可惜,大梁只出了一个言老。
天熙七年,备受天下士子尊崇的大梁太子萧景衍“死”在了江北。
没有伯乐,又何来千里马?
刚刚有所调整的取士制度因为萧景衍之“死”就此停滞不前,寒门士子面前的青云之路再一次被世家大族毫不留情地捏断碾碎。
萧景衍犯的是大逆不道之罪,作为太子太傅,言老自然也不能被免除罪责,他和萧景衍一起被关进了地牢。后来,梁帝念其年老,开恩特赦,将他放回太学,可言老不仅不思悔改,还在太子死后屡次为他喊冤,幸而他疯了,不然,梁帝早晚是要赐他一杯毒酒亦或一尺白绫。
既然疯了,那便是疯言疯语,说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思及此处,萧景衍低下头,呢喃道,“其实,疯了也好。”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山径迂回,斗折蛇行,一刻钟后,二人终于爬到了山腰处。
萧景衍伸手推门,却在触及柴门的一瞬间停下了手中动作。
“你来吧。”
“我?”
萧景衍点点头,随即退后半步。
阮如玉也不推辞,利落地推开柴门。
待看见里面的景象时,她不由得愣住了。
不是……人呢?
屋内空无一人,杯盏整齐,被褥洁新,看样子,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住了。
二人面面相觑,萧景衍夺步而入,试图在屋里寻觅一些蛛丝马迹。
他仔细看了一圈,终是一无所获。
“这里多久没人来过了?”
“自从襄阳王的侍从死在这里,就再没有人敢来了。”阮如玉仔细回忆着,“我想想,大概是一年多以前吧,我记得应该是三四月份,反正和上巳节相隔不远。”
“言老不用吃饭不用喝水的吗,他平日所用之物,都没有人来送吗?”
阮如玉指了指门前的一片空地,“言老自己种了菜蔬,至于饮水,估计是采集露水雪水什么的吧。”
萧景衍闻言,立即跪在阮如玉所说的那片空地上,伸手挖雪。
“你这是做什么?”
“我想知道,言老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阮如玉蹲下身子,看着被他挖出来的泥土,纳闷道,“这能看出来什么?”
萧景衍捻着碎砾,从中拨出菜蔬的种子,“你瞧,这是秫,原本夏季就能成熟,可它却因为无人照料,生生渴死了。”
他掬起另一抔土,认真分辨,“这里有一点春萝卜的根茎,但很少,估计是言老吃剩下的,所以我猜言老应该是在春末到夏初之间离开这里的。”
阮如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在涅槃寺住了三年,学会了很多我从前不会的事,比如种菜,比如砍柴,还有……”萧景衍不愿再说下去了,他轻轻一笑,云淡风清,“还有很多很多,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惯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蔬菜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他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原来……从前的我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与民同乐。”
阮如玉拾起秫的种子,并没留意他后面说的话,她的神情一点点凝重起来,“如果言老一早就打算要走,他就不会种下要到夏季才能成熟的秫,所以说,言老并不是自己要走的,春末夏初……上巳节!是襄阳王!是他带走了言老!”
萧景衍点点头,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我早该想到,那个所谓的坠崖而死的侍从不过是萧景珃的障眼法,他的真正目的是坐实言老已疯的传闻,由此吓退所有想来探望言老的人,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言老究竟还在不在这里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阮姑娘,你有办法进入萧景珃的府邸吗?”
阮如玉思量道,“最近学里在整理书籍名录,有几本书被襄阳王借走了,我倒是可以用这个由头去一趟,不过,想带上你怕是不容易。”
“不用带上我,我只需要你打听一下萧景珃平时的起居,还有他的府中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而为的,不过裴义,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言老吗?”
“言老是太子太傅,所以……”
阮如玉打断了他,“言老是太子太傅,但他并不是你的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