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着声音的颤抖,挥了挥袖子,借着青年的力站起。
还没站稳,瞥见师弟抽出腰间舔了血的剑刃,夜空雷光一闪,被晕湿的眼纱让视线清晰很多,也清楚看见剑身映出宁归砚自己熟悉的面庞。
他心一跳,便再也撑不住,径直闭上眼没了意识。
“师兄,我们... ...师兄!”
历青神色慌张,撇下剑去扶起晕倒的宁归砚。
“师兄?师兄?”
宁归砚在呼唤声中悠悠转醒,手腕处的疼痛已经不在,但身体依然感觉虚弱。
他睁开眼,一张朦胧的熟悉脸庞映入眼帘。
是之前山下的青衣束发的青年男子,神色紧张,见人动了动,凑近前来问候。
宁归砚视线落在对方腰间配着的剑上,剑柄在青年的动作下晃动,那晃动不明显,却差点让宁归砚两眼一白昏了过去。
“师兄!师兄你终于醒了!”
历青见宁归砚抬起手,欣喜万分,直起身冲出房外,即便没了影子,声音还留在房内荡着。
“师兄你且等着,我去叫长老!”
“二长老!大师兄醒了!”
宁归砚撑着坐起,他抬手朝双眼处抚摸去,面料柔软的触感传递,再低头,腰间的玉笛上已然没有血色,但记忆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手腕处已经愈合的伤口,压住还在发颤的手,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哈!”
宁归砚冷笑一声,不知道是笑自己的处境还是笑这荒谬之感。
“真是见了鬼了。”
这鬼地方,人人配一把剑,怕是说错一句话就能再次命丧黄泉,这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大概是占了他们‘大师兄’的躯体,怕是比那些邪祟还要死得惨。
历青叫来了一群人,有些面容眼熟,其中一人,白发白眉,胡须略长延至衣领处,面容却是抖擞,约是青年口中的‘二长老’。
二长老抬手,叫宁归砚伸出手来。
宁归砚照做。
对方将手指压在脉搏处压了压,沉吟一声:“奇怪... ...”
他招招手唤其他人出去,关上门,站在宁归砚身边,慈眉善目的神态忽地转变,肃穆的话语传递出。
“那怨气差点伤及筋脉,好在及时回来,以后若是遇见那些邪魔之物,莫要受伤,要是没人在身边,死了都不知道!”
宁归砚收回手,平静地点点头,略作羞赧。
二长老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瓶内倒出两颗丹药,嘱咐宁归砚吃下去。
那两颗丹药颜色偏绿,吃下去也是浓郁的青草味。
宁归砚吃完,掀眼看过去,二长老将药瓶收起,面上略微担忧。
“你是天一山内门的大师兄,两日后的弟子大选,理应该去观赛,但山腰气寒,你去接人上来就行了,也算是我天一山给了他们面子。”
二长老拿出几纸名帖,他递给宁归砚,嘱咐他之后的事物。
“这些名帖上都是大选报名的人,等你休息好了,一一对应,之后带着几个师弟去山脚接人,有两个是破例的,先带回来安置,如果实在不便下山,就将这东西交给历青,他也算稳重,到时候我和老大说一声,那个老顽固不会不答应的。”
语罢,他便拂了拂袖子。
“我就先走了,好生修养,近些天就先停下修炼,莫要伤了根基。”
宁归砚应答,颔首目送人离开,等人走后,他翻开那些名帖,在其中找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心里的侥幸瞬间破碎。
“靠。”
宁归砚烦躁地啧舌,眉头拧起,忽地门被推开,眉心便一松,再抬头,只余下唇边盈盈笑意。
宁归砚看向方才去叫人的历青,踌躇片刻后软言温语。
“阿青。”
历青走上前来,将一碗姜汤捧上。
“大师兄,你身体不好,来去路上又淋了雨,先喝点姜汤驱驱寒吧!”
宁归砚点头,神色又松了些,接过那碗姜汤细口抿着,又温声询问:“我何时回来的。”
历青拍着胸脯道:“我怕师兄伤处被那怨魔之气侵蚀太深,就用了你给我的的符篆,半日就到了山脚。”
“半天... ...”
宁归砚喃喃。
他抬头,对历青微微一笑,笑意显得没有平时那样深,眼里含算的计谋被那一层遮挡掩盖。
“阿青,能否帮我个忙?”
历青垂首:“大师兄,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宁归砚将那一叠名帖递上前,拜托道:“烦请你明天替我带着这些名帖去接待前来报名的修士,可有时间?”
历青自然义不容辞。
他接过,却看见宁归砚手上抽回去两册名帖,于是疑声问:“师兄也要下山吗?不如多修养些时日,只需要大选那天到场就好了,也算是替掌门露面。”
宁归砚笑笑,唇色又苍白了些。
他道:“既然是大师兄,自然是要下山去看看,总不能全都交给你,况且来的人中少不了其他宗门的子女,也不能让他人认为我们天一山目中无人,自视甚高。”
历青深受教诲,收下名帖后便离开了。
宁归砚看着门被关上,松了口气靠在床边立柱旁,捏了捏颤抖得有点发麻的手,数秒后,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两张名帖,一声气弱。
“见鬼的大师兄,人喝凉水都没这么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