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过,她竟不知,自己还会有如此起伏的情绪。
是生气,是酸涩,还是郁闷。
她说不上来。
在对方拦住她,并说出祁晟有婚约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攥住。
祁晟他怎么会有,怎么能有。
理智告诉她祁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一种叫做“不快”的情绪,滋生着,蔓延着,直到充斥整个胸腔。
占据大脑。
不想被人看出来,所以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冷漠,甚至不干己事。
实则难过的不行,真是不像话。
时媱深呼吸着,攥紧了拳头,看向正和管家点菜的游熠。
“我不是很饿,就不吃了,感觉有点儿累,想先回房歇息。”
“啊?不吃了吗,你早上也没有吃多少吧,你……你别把那女子的话放在心上,京城爱慕祁晟的人多的是,但祁晟绝对是片叶不沾身。”
游熠拍着胸脯保证着,一脸信任我的表情,旁边的管家认同的点头。
再次婉拒,管家担忧的叫来了位五十多岁的嬷嬷。嬷嬷头发乌黑油亮,保养的极好,精神劲头十足。
“时姑娘,这位就是冯嬷嬷。前宅的事情多是我管,后宅的事务基本由她负责,我让她领着您回房间。”
宅子是祁晟自己用俸禄买的,不是很大,但也是按着官职高低配的,以免让同僚觉得太过寒酸。皇帝没有分给他新的房子——陆朝君那个就足够大了。
在他看来,祁晟跟师父住足矣。
祁晟的书房在前院,靠近中庭的位置,之后是他的卧房,时媱住的地方离着不远,隔了个小花园。
游熠被分在了更靠后的偏房,挨着临时辟好的草药田,月前就按照他的要求,种上买来的草药,遣人打理着。
魏明泽和程思嘉也有房间,离游熠近,靠近东厢房。那里还有个角门,方便进出。他们也是要住一段时间,怎么也要等程思嘉完成考核任务。
“这府里没什么丫鬟,都是些烧火打杂的婆子,小厮更是,请来的都是从镇妖司受伤退下来的伏察,不常往后来。所以若哪里不舒服,不称心,照顾的不周,就和老婆子我说,我来处理。”
冯嬷嬷推开门,对着满脸心事的少女,慈爱的笑笑。
接着,她拉开衣橱,指着格子上包袱道:“时姑娘,包裹里的东西都还未收拾,怕有贵重物品。过夏的衣裳都在里面了,还有几身入春的衣裳,若不合身的话再让裁缝来改,瞧瞧可喜欢。这都是指挥使提前来信让准备的呢,尺寸应该大差不差。还有这些首饰,都是现在京城时兴的,你们这些小姑娘戴上指定好看!”她将有些恍惚的时媱摁在梳妆台前,就要把步摇插在发间。
对着清晰透亮的镜子,时媱回过神儿来,连忙起身。冯嬷嬷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动,我帮你梳发。”
“我自己来就好。”时媱有些惶恐。
冯嬷嬷全然不理会,拿过妆匣里的木梳,仔细的梳着头发。
“自己梳哪里梳得好,时姑娘可别小瞧我,老婆子我年轻时也是个侍栉女嘞,手艺不错的。”
她动作灵巧轻柔,不时在某些穴位上加重自己的力道,时媱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眯上了眼睛,舒服的眯上眼睛,甚至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门被轻轻敲响,祁晟的身影被夕阳投在窗棂,显得更为高大挺拔。
“晚膳备好了,要吃吗?”
察觉到里面的动静,祁晟开口。
他一回来,管家就将霍骄阳口中无状、言行有失的事情讲了,而后又是冯嬷嬷旁敲侧击,略有“质问”的对峙着,问和长庆侯府结亲一事到底是谁的意思,对人家姑娘不公平之类的话。
冯嬷嬷这般态度他没有生气,甚至对她在乎时媱这件事乐意见成。
冯嬷嬷不是他的乳母,但胜似家人。她喜欢时媱,日后也能在庶务上帮她更多,尽快熟悉京城诸事。
陆朝君不允许他有亲密之人,要心如坚铁。冯嬷嬷本是闻贵妃的尚梳,闻贵妃出事后,被送出了宫,做了梳头婆,给那些嫁娶的新娘开面梳髻。
彼时乳母被赶走,陆朝君请了她来,和另一个男宾客一起,照顾他的起居和学业。
似是冯嬷嬷总是拿出宫廷礼教女官的架势,对幼年祁晟不冷不热,甚至说的上严苛,便留了下来。
冯嬷嬷喜欢时媱,他亦是开怀。
又想到时媱因为什么不高兴,祁晟眼中闪过厌恶。
“稍等。”屋内,女子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自属于妖的血脉逐渐稳定,祁晟的五感越发敏锐。
她套上了外衣——
她正在穿鞋子。
她打开了门。
“做了些你爱吃的。”祁晟喉咙干涩,报了几个菜名,如往常那样询问,“可还有其他想要吃的,我去给你做。”
时媱温和有礼:“不劳烦指挥使,这些就够了。”
祁晟张了张口,放慢脚步与之同行。身侧的女子似是还在生气般,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