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并非一般的石头,而是算一个法器。
能从这么远的距离将剑插入石中的人必定具有高深的修为。
只是结侣典礼的守卫措施相当严密,能当场闹事的人也没有几个。但这番行为无疑是在当众打魔宫的脸。
随即有人高呼:“有人行刺!”
凤符黎的面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有人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砸他的场子,简直就是挑衅!
荼蘼在尖叫过后勉强保持了镇定,靠在侍女身边面色泛白。
不等符黎发话命守卫去缉拿凶手,对方就自己跳了出来。
“尊上的结侣大典,怎么能没有我呢?”随着一道朗声传来,穿着大红色锦衣的男子从远处的房顶御风飞下,进入众人的视线中。
举行典礼的地方是无墟峰的最高处,观礼席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处悬崖。崖底魔气浓郁,迷障毒虫丛生,是一处天然的天堑。
只见那红色的人影掠过了观礼席,刚好落在离悬崖不远的地方,笑眼深深地望着高台上的男人。
立时有不少人都认出了他---
“是无风。”
“这不是左护法无风吗?”
无风面色略显苍白,原本的血痂已经洗干净。但俊朗的面孔和利若刀削的眼眸却一改往日的神采,变得阴郁、冷漠,像是积蓄着一团幽暗的火焰。
身上穿的是一件与他平时的风格截然相反的艳红衣袍,如同凡界娶亲时的新郎官的打扮一样。墨发青丝则只以一条红色发带束起。
若是寻常人看了,只会惊叹,真是个风流倜傥、俊美惊艳的少年。
然而,此刻的他那双深眸里却燃烧着一团火,看不清是仇恨还是痛苦。唇畔却始终带着笑意,看上去俊美又疯狂。
站在观礼席中的归衍宗来的几人却在看清少年的面容后顿时变了脸色。
眼见这一幕,符黎神色微沉。
他知道无风并不赞成他娶魔后,却把对方的行为当成一哭二闹三上吊那种无理取闹的类型,并未料到他竟会来闹事。
他迈开玄靴走了几步来到高台边缘,面朝无风的方向。
众目睽睽之,他并不想闹大。即使这个魔后并非是他本意要娶,但一向看中颜面的魔尊绝不容忍有人当众搞破坏,于是传音给对方道:“无风!你在干什么?!当初是你自己要跪在那儿的,又不是本座逼你,别在这儿给我丢脸!”
直到现在,他都以为他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无风的眼底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哀凉,既是对符黎,也是对自己。
他张开嘴,声音通过修为放大,嗓音清朗如石上清泉,却带着无尽的悲哀:
“我曾无数次想象过和尊上成亲的画面,那场面必是凤啸龙吟、高朋满座,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只是和尊上结典的却不是我。”
眸中映出那人的影子,总是清润明朗如小狗一般的眼底涌上一股可悲的期许:“我原以为,尊上心里多少会留有一点我的位置。无数次共度良宵,多少也会对我有一点情。但却不想,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说着,他垂眸眼角微微抽动,似是在自嘲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下一刻,他突然在手中以魔气幻化出一把匕首。众人还来不及开始慌乱,只见少年指尖一动,将刃尖调转向自己的腹部,笔直地用力一捅,顿时划破了自己的丹田。
顷刻间,随着一颗闪着紫光的珠子被挖了出来,掉落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他竟然生生地把魔丹给挖了出来!
顿时有人惊呼起来,然而让他们更加震惊的是,无风做这一切时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似乎感觉不到痛感一样,依旧言笑晏晏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我的魔丹,是尊上为我护法才结成的。既然尊上都不打算要我了,那它也该被一并丢弃。”
“我的修为、功法,我的全部都是因为尊上才存在。但尊上却厌弃于我。既然如此,我便将这些全都还给尊上!”
说着,刀刃向下流转,毫不留情地挑断了自己的脚筋,断开了下半身的所有经脉,然后就是左手的筋脉。
最后,用魔刃插入识海将一个乌金色的元婴挑了出来,沾染着血色,掉落进一地暗红的泥土中。
做完这一切的无风已然变成了一个血人,只有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容依旧俊美,带着和煦却诡异的笑容。
魔丹既碎,元婴已亡,这是冲着必死而来。
少年的声音无比虚弱,已经无法传到另一头了。但凭借符黎的修为却依旧能够听到:“尊上给的东西,我还完了。至于恩情,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了。”
“从今以后您可以娶任何人,却永远不会忘了今天,不会忘了我。”面上浮现起一种偏执到极点的自信。
渐渐的,他的视线逐步被阴霾隐蔽,眼睛却依旧深情款款地望向远处那个已然看不清晰的玄色人影,都能想象到那对漂亮勾人心魄的狐眸会流转出怎样恼怒或震惊的神情。
就像每到情至深处时,只要被那双秋水含波的眼睛注视着,总会让无风生出一种被爱着的错觉。
任由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纵使知道身后就是无尽深渊。
天光投进了他的眼中,眼前产生一道白光,在这白光里,他看到了凤符黎---有他清冷矜贵的样子,也有情动难忍的,最后定格在那双明艳妖媚的眼睛里,这次无风看清了,那双眼里,没有心,也没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