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不容易能短暂摆脱烈焰,温竹卿根本做不到立马下定决心。
何况...
这次分别后,那种身处地狱的炙热不知还要经历多久才能暂停。
喉咙发出一阵气声...心脏在无声中刺痛坍缩...
或许是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温竹卿竟一瞬想冲上去,不管不顾抱住对方,无论用什么方法也好,付出什么代价也好,让对方得知自己苦衷。
可是没用...
这些日子他不死心地试了那么多法子,最后也不过无用二字罢了。
提线木偶身上的傀儡线若真那般容易摆脱,提线木偶还能被称之为提线木偶吗?
身子不合时宜地抖着,心底升起不祥预感,同时一种控制感再次漫上了的四肢。
不能!
绝对不能再伤害陆程哲!
温竹卿调动全身灵力与其对抗着...
他不敢再久留,只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便仓皇地离开了。
为什么不上前来?为什么不上前来?
在温竹卿转身离去那一刻,陆程哲眸子中强装的镇静彻底,完全地碎了...
嘴唇一瞬抿紧,心底涌起一阵追出去的强烈冲动!
可惜温父在身侧,陆程哲不能不顾一切。
也幸亏温父在身侧,让他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
为什么不上前来?
只要他的师兄愿意上前来,愿意半真半假地说上一句,自己错了,魔界的一切陆程哲都可以原谅!
那日将飞霜从身体中拔出时,他以为同时拔除了深种在身体中的情愫,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那不过是气愤下的自以为是罢了,等气消了,他根本无法怨恨!
比起怨恨师兄,他更怨恨自己!
恨自己不争气。
明明被那般对待了...明明将所有话听尽了...
却还是希望对方再骗他一骗...
都不需要多巧妙的语言,哪怕是漏洞百出的一句鬼迷心窍,他也是愿意相信的!
如果师兄接近他只是为了长生,他可以装作没听见地把所有灵草给予对方,灵草不够他也可以遍寻灵石,灵石不够...他的灵力也可以...
只要灵力也能像灵草灵石那般轻易赠送给予。
在魔族牢狱中,在温竹卿恶语相加后,他曾无数次不争气地想,他可以倾尽所有答应师兄任何条件,只要师兄愿意继续看着他。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
每次想到这里,陆程哲又会唾弃自己,他从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会这般下贱?怎么爱得如此卑微?
卑微到梦境里都是师兄的解释,是师兄说喜欢自己,是师兄将全身灵力渡给自己...
呵...不过幻觉...
他怎么敢做这种美梦?若是之前还有可能,现在...不过一枚弃子。
他的师兄大发慈悲来见他,也只是为了见证自己有没有守口如瓶罢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得到过师兄的爱。
从今以后,也不会得到!
陆程哲颤抖着摸了摸脸颊,梦境中那是温竹卿摸过的位置。
心理作用吧!
他总觉得那里还泛着温热!
“程哲,怎么了?”温父询问着。
“没事,师傅。”陆程哲放下手,强迫自己镇静道。
“那便走吧。”
“好。”
两人背道而驰地渐行渐远,全然不知他们所作所为已经通过一面水池镜面收入了某个幕后之人眼中。
空旷房间阴郁晦暗着,唯一的亮色是面前不断闪动画面的镜面,一名身着玄色华服的男子在水池旁站定,白得过分的手端着茶盏,默默地凝视着。
水池旁分立着两个小潭。
似是为景观而生,一潭上飘着叶子,一潭上飘着娇花。
然仔细看去,便可知不是。
叶子历经刀光剑影,其上绽着许多细小伤口,娇花本该明媚,在旁侧黑衣的映照下边缘竟多了几抹暗色。
“主人,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想发展。”
突然有人开了口。
也亏得这人开口了,否则在暗室不甚明亮的光线中,找到一个黑衣短打之人,并非那么容易,尤其这人还站在华服之后,隐在水池旁巨大座椅暗影之中。
“不必着急。”玄色华服开了口,“陆程哲毕竟是个绝世君子,要是心智这般轻易被侵蚀倒是不可信了。”
明明是夸赞之话,言语中却透着几许嘲讽,尤其是说到绝世君子四个字...
单手一弹,手中茶盏隔空送到了房间角落处,转身,华服在巨大国王椅子上坐下。
这个画面其实很割裂,周围都是古香古色的摆设,国王椅子却是中世纪欧洲最繁华的样式,华丽丝绸缎面上坠着无数闪耀宝石。
水池镜面中适时浮现出温竹卿流泪的脸,华服一眨不眨盯着,胜券在握道:“只要温竹卿还在我们手里,就不怕陆程哲不就范!”
黑衣短打想到了什么,停了一停,开了口,“原主灵魂与温竹卿灵魂融合了...”
“融合就融合。”玄色华服丝毫不在意,“就算融合也不过一缕残魂罢了。”
“可温竹卿这些时日几乎日日在反抗,若再加一个...”
“不听话就多下点功夫。”苍白手掌不耐烦挥了挥,“一个工具,要怎么使用决定权还不是在使用者手中。”
黑衣短打不敢有疑问,低头道:“是,主人。”
可...另一个疑问却在心中蓬勃生长着,想了想他还是问道:“若是这一世...陆程哲还不能入魔...”
“那就杀了!”不待身边人说完玄色华服平静且无情道,“做成傀儡效用也是一样的!”
“我虽与他同属同源,也希望同气连枝,但若是他一直不听话,便也只有死路一条。”
镜面中画面换了换,一点波澜拂过,再次清明时已经变为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深谷。
“之后的事情安排好了吗?”玄色华服看着深谷,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
得到肯定答案,华服满意地点点头,“放手去做吧,比起让陆程哲入魔,解开剩余封印也很重要,有些可爱的小朋友,该用也可以用上,尘世已经等的够久了,新生命也等的够久了。”
“是!”一个字而已,却莫名让人品味到了兴奋味道。
“一个男人而已,至于这么伤心吗?”黑衣短打转身退下,偌大暗色房间中只留了一缕呼吸,华服盯着镜面中陆程哲放大的失落脸庞,不客气嘲讽着,“你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也值得让你难过?”
“不过...”话锋一转,他又道:“也亏得你会伤心,否则我还是真找不到你的弱点!”
“情劫?无聊至极的东西!”依旧是嘲讽口吻,“对你却是真真管用!”
似是昼夜交替,房间阴郁一扫而空,太阳临空升起,入目所及皆亮了起来。
水池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幅星云密布的星图,星图后有两个极高极大的位子,其中一个打扫整洁,座位深陷,另一个则蒙着灰染着尘,仿佛在静静等待他的主人。
“哥哥,最后一次机会了,这次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玄色华服站起身,撩了撩额间头发,露出了一张和陆程哲一模一样的脸。
“主神这条路无上孤寂,一个人太冷了,我还是希望能同哥哥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