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心:……
他怔怔看着路欣文远去,不断回想是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难不成是他躲在角落,被路欣文看到了?
来不及细想,吟心只得加快脚步,跟上路欣文。
他倒要看看,路欣文要去哪?可千万别破坏了他的计划。
尾随良久后,路欣文在去往佟苓住所的路口,停了下来。
吟心顿感不妙,他想阻止,却跟不上路欣文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佟苓二人相遇。
看到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吟心两眼发黑,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几乎晕死过去。
可他不服,愣是撑着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躲在角落里,静静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佟苓唇角似张欲合,想说些什么,可偏偏想起先前路欣文冷漠的嘴脸。
她赌气般转身,重重阖上了窗户。
路欣文一头雾水,又是写信、又是威胁,该生气的不该是他吗?
他被她耍得团团转,说什么下次再无机会,去了尤亭却没个人影,她倒生起气来了?
“嘭——”
想到这些,路欣文十分恼怒,更是一脚踹开了佟苓卧房的门。
他倒要问问,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吟心看到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喜悦,还是担忧。
他姑且松了松心,安静地倚靠墙角,窥视着一切。
佟苓原本还在生着闷气,随着“咣当”一声响起,她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她双眼圆瞪,惶恐看着路欣文朝她走来,有些结巴道:“你、你干什么?要、要杀了我吗?”
路欣文黑瞳阴翳,几乎咬牙瞪她。
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慌张和害怕;汗水从她脸颊滑落,苍白无助的瞳孔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目光。
这感觉,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刚微抬手,佟苓便吓得后退几步。
他瞳中倒映着的,是她娇弱、令人惋惜的双眼,路欣文心有不忍,垂首片刻,沉吟道:“是我不对,我不该以从前的目光看你,更不该说那样的话。”
他嗓音渐渐弱了些,垂首抱拳说:“我还不大适应,请夫人给我一些时间。在下路欣文,诚心给夫人道歉,望夫人原谅我这一次,往后我一定谨言慎行,调整好自己,给夫人一个全新的路欣文。”
刚才路欣文阴鸷的脸还历历在目,佟苓忘不掉,只敢下意识点头答应。
路欣文抬眼看她,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闭了闭嘴,道出一句话。
“我吓到夫人了吧?路欣文是真心实意向夫人道歉,方才多有莽撞,我必定深刻反省。”他偷看她一眼,只好说,“若夫人累了,那便休息吧,我先走了,下次再向夫人赔礼道歉,对不住。”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
佟苓愣了愣,即刻叫停了他:“等、等等,我有话要说。”
路欣文滞住脚步,他阖了阖眼,做好了侯姿宁提无理要求的准备。
佟苓说:“我…我想回穆州,可以吗?”
路欣文猛地睁眼,不可置信转身,语速极快道:“可以,当然可以。你、你就再没别的话要说?”
佟苓缓过神来,镇定点头,温和地说:“没了。”
她咬了咬唇,面色为难道:“信的内容,若你有了决定,大可告诉我,若、若没想好,那便当作我没给你写过信,亲口说,我实在说不出来…”
路欣文没察觉出不妥,一口答应下来:“好,我们便当今日什么也没发生过,明日便回穆州。”
他没想到,侯姿宁提的要求,只这一桩简单的小事儿。
他还以为,他冲她低了头、道了歉,她会强迫他,做她的裙-下奴。
原来的侯姿宁便是这样的人。
还好,时移世易,她没那样做,路欣文心想。
他松了口气,嘴角含笑,温柔问她:“你、你肩上的伤怎么样?我给你换药吧。”
路欣文很高兴,能跟她和睦相处,是他不敢,也绝不会想的,也正因如此,和睦二字才显得珍贵难得。
佟苓耳根发红,委婉拒绝他:“不、不用了,我的伤,我自己会处理。”
“自己处理?”路欣文皱眉,觑着她的左肩,“这些日子没人照顾你吗?我不是给你留了伤药?吟心近身跟随你,竟不问问你的伤?”
他有些意外,夫人痴醉于豢养男伶,先前她能忍痛遣散十数人,已令路欣文大为震撼。
虽留下一人,可这人当是夫人极其宠爱的,便是“极其”二字,都换不来一句嘘寒问暖吗?
佟苓忽然想到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伤药,递到他眼前问:“这伤药是你留的?”
路欣文颔首,眸光里透着几分心疼:“所以说,你一个弱女子,顶着带有剧毒的伤口,一直在自己换药?”
佟苓微怔:“这有什么不妥吗?”
难道富贵人家,不能自己动手做些什么?怕有损身份体面?她不大明白。
路欣文眉宇间显现出一丝怒色,快步走近她,二话没说,再次将她左肩衣襟撕-裂开来。
先前为她换药,他没敢睁眼看,现下听得她如此说,所以气恼之下,便没做思量,只管检查起伤势来。
佟苓羞红了脸,却只敢扭过头去,吞吞吐吐问:“那晚、那晚你、你也是这般为我换药的吗?”
路欣文心头一抖,那晚她昏睡过去,他便没将她当作威胁,所以并未闭眼…
他不打算说实话:“那晚,我紧闭双眼,绝没有看你,你放心。”
佟苓又问:“那现在呢?”
路欣文腹-下猛地烧起来,慌乱撤回双手,背过身,紧张地说:“唐突了夫人,在下冒犯了您,在下、在下知错了。”
这一瞬,他像极了当年初到穆州的小男孩,卑怯胆小、无助恭顺。
这些话,听着不对。
佟苓捂着左肩,起身走到他身旁:“你怎么了?我不曾怪你…”
话没说完,她便看到了路欣文满头大汗、面无血色的样子。
“你没事吧?我可曾说错什么话?”
路欣文僵硬扭头看她一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薄唇翕动,两眼一黑,径直倒在了佟苓身上。
佟苓惊愕一瞬,慌忙搀扶他。
“路欣文、路欣文,你醒醒,你怎么了?”
青年不偏不倚,正巧将头搭在了佟苓左肩。
她左肩的伤本没有什么,可现在一个男人压在她身上,显然有些吃力。
“嘶——”
佟苓吃痛出声,额间布满细汗,她强忍着左肩的痛,想将路欣文的头换到右肩,可猛一用力,她便脑袋发昏,眼白一翻,身子重重向后倒去。
***
再次睁眼,她只模糊地看到,来来往往的人。
“路夫人?路夫人醒了、路夫人醒了!”
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讲话,佟苓用尽全身力气,循着人声的方向扭头看去。
不行,看不清。
她发觉自己身子极其沉重,便是连睁眼都十分费劲。
“医女,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路夫人看上去很是痛苦,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尽快醒来?”
“路将军给夫人用了药,此药乃军营之物,可让人忘记痛觉,一不小心便有极大的风险,请城主恕罪,我没本事为夫人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