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爷来之前…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了…”扶墨突然抬手掩面,小声附在湘的耳边道:“有一次未央弹了一首早已失传的曲子,吸引了很多大堂的恩客,思柔好像出言嘲讽过未央…但这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湘的眼神再次迷离了起来,她对这个王爷所知甚少,并不知道他的城府到底深到什么程度。强行把这三个人联想到一起,的确是有些无聊了。湘撇了撇嘴,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装死。
眼看着这楼里能唱鼓子词的姑娘们都唱完一遍了,可王爷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想走的意思,湘有些不耐烦,随意地晃着头观察起整个大堂来。回过头看到侧边一脸幸福微笑着的思柔时,湘竟有些恍惚,在她的印象里,思柔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时候。仅有的那些温柔瞬间,也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她知道,思柔过得并不轻松,她自然也没有权利去指责思柔的活法,只要不伤害别人,她想怎么活都可以。可当你看到一只豹子突然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时,不知是该为她开心还是为她难过。
一阵呼噜声突然从湘的耳边传来,原来是宋御医,登时间整个大堂充斥着低沉的嬉笑声。想必是表演的时间太长,整个大堂人多又有些燥热,宋御医便实在是撑不住了。湘有些掩盖不住的狂喜,第一时间便向着九霄的方向望去,两人略微对视,便明白了对方想说的话。虽然九霄还能撑得住这略显乏味的表演,但其实他早已神游天外好一阵子了。他轻轻拍了拍宋御医的肩膀,重复几次才把宋御医的瞌睡虫赶跑。
“王爷,时辰不早了,不如…”湘客气地跟王爷行了个礼,轻声道。每次这种场合,湘总是只说半句话,一方面表明自己只是礼貌性问候,一方面又不说出真实的意图,让别人以为她在赶客。
凝尘的脸上露出一抹邪笑,哼的一声,让湘一惊。只听他开口道:“的确是不早了,本王也该打道回府了。”说罢,便起身张开双臂,等着伴鹤替他把大氅披好。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的思柔一个健步如飞,生生从湘的身边蹿了出来,一把抢过伴鹤手中的大氅,殷勤地帮起忙来,而伴鹤也并未出手打扰。本就一脸笑容的思柔看见伴鹤并没有出手,更是笑得灿烂了起来,似乎此刻她已然变成了兰陵王妃般与王爷双宿双飞了。
湘和九霄对这幅场景自然早已见怪不怪,旁边的宋御医似乎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的神情。“恭送王爷回府!”一声清亮的嗓音宣告了整个夜晚的结束,大堂里的客人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十分恭敬的表情,像是得到了天大的赏赐一般,跪在地上,恭送着王爷,连嘴里都还在念叨着。湘与九霄、宋御医还有未央也一路尾随着凝尘一行人,走着走着,凝尘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你喜欢鼓子词吗?”
湘本以为凝尘的这句话是对着那朱员外说的——凝尘刚好走到了朱员外身边,虽然不知道凝尘是否知道朱员外这号人,可单凭朱员外那一身的锦绣便知道这不是个一般人。湘的脑筋转的飞快,她根本不信朱员外是来听什么鼓子词的,至于朱员外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依旧倾向于阴谋论。
“回王爷,小人最爱的就是鼓子词了!王爷大驾光临寒舍,真是祖宗庇佑啊!”朱员外听到凝尘居然问他是不是喜欢鼓子词,整个人晕晕乎乎,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竟然把春意说成了是“寒舍”,这份窘迫,着实让大家都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凝尘也被朱员外逗笑了,思柔更是笑得花枝招展,放肆着说道,“哎呦,这是哪家的员外啊!连王爷都被你逗笑了!”
朱员外没有想到自己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整个脸涨得通红。虽说他坐拥着整个离国最大的杂货铺,但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商贾,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一个王爷说话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能紧张到这个地步,只得灰头土脸地赔笑。
凝尘也哈哈大笑起来,“想必你也认识她了?”只见他眼神一挑,便往思柔的方向看去。
只听扑通一声,朱员外便跪了下去,“认识当然是认识,但也只是看思柔姑娘在台上表演罢了…”朱员外的声音陡然颤抖了起来。他怎么可能不认识思柔呢?虽然,如果不是因为王爷,他的确不可能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既然你爱听鼓子词,又认识她,那本王做主,就把她赏给你了!”凝尘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在说一颗灰尘般自然。
思柔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眼神里闪着疑惑,开口道:“王爷,您说什么呢!”声音全然没有之前的放肆感,反倒多了几丝恐惧。
“没听到王爷说的话吗?”伴鹤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打的朱员外和思柔措手不及,整个大堂里的气氛骤然降温。
“王爷!小人错了,您别拿小人开玩笑了,小人就是下下辈子也不敢夺王爷所爱啊!”朱员外开始哀嚎了起来,汗水从他的眉头处流淌下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结束这场闹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湘与九霄对视了一眼,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湘打心眼儿同情朱员外,可眼下谁也帮不了他。见凝尘毫不动容,朱员外又开始哀嚎:“王爷,小的家里还有一头母老虎,您这样,小的可怎么回家交代啊!”
思柔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她从未想过,等待她的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她突然想起了湘以前经常对她说,遇事要冷静。现在这算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难关,她只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鼓足勇气道:“王爷,您可别说笑了,见到了您这么丰神俊朗的哥儿,思柔还怎么去跟别人过一辈子啊!”
同样的邪笑又再一次出现在凝尘的脸上,他看了看朱员外,又看了看思柔,温柔地说道:“好,我不开玩笑了,没想到朱员外竟然是个如此疼爱妻子的人,真是失礼了。”凝尘随手拍了拍自己的大氅,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神情。
“那就送给你吧。”凝尘随手在人群中指了一个人,伴鹤便将思柔送至那人身边,与凝尘一同消失在大堂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