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陪着纪令雯到裴家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日,每一天顾瑜都在担忧中度过,今天她终于舒舒服服的泡了热水澡,好好睡了一觉。
她已经许久不做梦了,这天却梦见了周云旃。
那会儿她才十七八岁,刚刚嫁给了自己的意中人,不识愁滋味。
不知道从哪天起,周云旃突然开始冷待她。他整宿整宿的宿在书房,不再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小院子,甚至连江沅让丫鬟请他来用膳,他也总有理由不来。
憋了一阵子,江沅气不过,终于来书房找他。梦里,这道游廊还是那么蜿蜒,她匆匆跑过,雪花胡乱扑在她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视门口守着的小厮焦急的眼神,她拉开书房门,再次看到了那香艳又心碎的一幕。
周云旃怀里坐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几乎只剩小衣,露出一半光洁的肩头,周云旃正低首,饮她递上的半杯残酒。
屋里炭火烧的暖融融的,桌上摆着酒菜。那热度,让江沅一时间,浑身都烧了起来。
女子转过身来,一张秀丽的面孔,赫然正是前几天江沅刚刚采买的婢女。
那面孔扭曲变化,慢慢化作顾琼艳丽的脸,还没等她叫出声,又变成了纪令雯娇憨的面孔。
顾瑜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背上黏腻腻的,布满冷汗。
她缓缓从榻上起身,倒了一杯凉茶,呷了一口。冰冷的茶水灌入咽喉,让她瞬间清醒起来。
顾瑜苦笑一声,大约是最近总为阿姊忧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才做出这样荒诞的梦境来。
寂静的夜里,即使屋里仍然烧着炭盆,也是寒凉的。她披衣坐在窗下,一轮明月亮堂堂的挂在夜幕上。
她许久没有想起过周云旃了,这个人曾经是她耳鬓厮磨的爱人,现在远隔千里之外。
又过了三五日,顾宣霖果然同小方氏一起前来,在纪夫人的陪同下,正式拜访了王家。事情很顺利,王家并不希望孀居的姑娘在家久留,早就想把她嫁出去,现在王苵自己肯了,长辈们自是痛快答应。
顾瑜在听月楼定好一间面向河水的单间,约上大哥小聚。新年以来,各项事务纷至沓来,他们兄妹许久未曾好好坐下来说说话。
以前江淮,江凌和江沅三兄妹,感情深厚,即便各自成家,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小聚,三人互相说说近况,哪怕只是聊聊现下最时兴的诗词,也足以尽兴。
顾瑜和顾琼刚喝过一盏茶,顾琅来了。
一进门,顾瑜瞪大了眼睛。顾琅两侧面颊青红交错,一看就是被人重重掌掴,有些地方已经变做青黑色,想来有几天了。
顾琅见妹妹蹙起眉头,苦笑道:“此事皆是因我孟浪而起,父亲教训我也是应该。”
顾琼心疼的掰过他的脸看了又看,才道:“好在没有破皮,过几天就好了。父亲也真是,把你打成这样,去王家提亲难道好看了?”来听月楼的路上,顾瑜已和她说了大哥和王姑娘的事情。
顾琅虽脸上挂了彩,神色却是奕奕,他微笑道:“事情定了下来,我也总算放心了。”他向顾瑜道:“母亲与我说了,多谢小妹从中斡旋。我与小苵都十分感激。”
顾瑜笑着打趣他:“这都还没成亲呢,小名儿就叫上了。”
顾琅也笑。前几日,父亲一封严厉的家书把他唤回吴江,回去后更是一顿打骂,他心灰意冷,本以为与王姑娘此生再也没有缘分,没想到母亲来了趟苏州,峰回路转。现在他还像做梦一般。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喃喃道:“父亲,还是觉得小苵年纪大些,与我不是良配......此事,他着实不满意,祖母也不喜。”
顾瑜安慰道:“大哥,以后的日子是要你和王姑娘自己过的。王姑娘出身名门,我虽没见过,但是能令你钟情,想必人也甚美。以后你们定能琴瑟和鸣。”
店里的伙计笃笃扣门,奉上餐食,都是春季的时令小菜,清爽可口。
顾琼给顾琅夹上一筷新鲜的小菜,又给他斟酒:“瑜儿说得甚是,时间久了,见你们夫妻和顺,祖母和父亲定然会满意的。”
顾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明白。父亲母亲已经立刻赶回吴兴,准备聘礼了。王家富甲一方,我们不能太寒酸,我实在有些忧心,只怕这笔聘礼要父亲把家底掏空。瑜儿,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