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铃姝挽着罗姑娘施施然走过,她另一只手轻摇一只羽扇,脸上满是骄矜,顾瑜从来没在那张天真可爱的脸上见过这神情。
裴铃姝咯咯笑着:“真是让我想起来就好笑,纪家真是不要脸,居然从苏州追到江宁城来,当真无耻之极。你是不知道,她呀,看我哥哥的眼神,恨不能立刻贴上去呢,也不回家照照镜子,配不配得我们裴家。怎么,穿条漂亮裙子,就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罗姑娘附和道:“我听说,纪家除了纪知府,无人做官,那些叔伯不过是商贾之流,只怕往上数三代,都是土里刨食的,他们倒真有这脸皮。”
裴铃姝冷笑道:“我看祖母也就是敷衍敷衍她们。裴钧哥哥马上就要尚主了,要不我们费那么大力气去临安做什么?”她又肆意笑起来:“待会儿,我便告诉纪姑娘这天大的好消息,你说,她会不会当场晕过去。我想到她那个丑样,就好笑。”
她天真的面孔上,露出残忍的神色。
罗姑娘道:“她要是晕过去,就是全城的笑柄了,说起来,这和那个陆家的小贱人有什么分别?居然偷偷摸摸,想往裴哥哥茶里下药,结果被太太发现,打了个半死,现在还关着呢。”
裴铃姝哼了一声:“还好瞒着哥哥,他马上就要尚主了,不要为了这贱人扰乱了心情......”
两人渐行渐远,绕过一株梨树,不见了身影。
顾瑜一回头,见纪令雯已经软倒在地,靠在一处假山石上,木木呆呆,仿佛丢了魂。过了半晌,眼泪滚滚而下,淌了满脸。
这里不算隐蔽,若是纪令雯这副样子被人看见,不知道要说什么闲话。顾瑜迅速扶起已经瘫软的纪令雯,连拽带拉,找了一处空屋子,将她推了进去。
纪令雯见四下无人,终于呜咽出声:“他,他为何不与我说实话......”
顾瑜搂住她颤抖的肩头,安抚道:“没事了,雯姐姐,咱们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这宴席我们不回去了,不可受她侮辱,我们与太太禀一声,称病回家去吧,离了这是非之地。”
纪令雯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之大,甚至捏得她骨头隐隐作痛:“我不走,我要找他问清楚。”
顾瑜急了:“这有什么好问的,不过白白受辱而已,他既然要娶别人,何必要一直来撩拨你?”
纪令雯哆嗦着,不停的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顾瑜无法,她这个样子,若是闹出来,只怕要名声全悔。她一咬牙,低声道:“你就在这里,不要离开,我去找他来可好?”
纪令雯靠在墙角边,紧紧抱住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顾瑜掩好房门,匆匆出来,一路盘算着,今日宴席,裴家只邀了几个家族的夫人小姐们聚会,但孙家大郎护送他们马车前来,现在应当还在前院喝茶闲聊,此时并无他法,只得拜托他前去寻找裴钧。
伺候的丫鬟婆子众多,她不敢沿着游廊走,只好绕远走花园里的隐蔽角落,快至二门处,忽见远处临水,立着一个人影,飘逸俊秀,犹如谪仙。
顾瑜停下脚步,一时有点恍惚,是他吗?
那人似有所感,侧过身看来,是一张许久不见的面庞。上一次这样凝视他,他脸色苍白,斜倚在山石上。那时,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江寄宁信步走来,至五步处停下,微微一揖:“顾姑娘,别来无恙。”
顾瑜一路小跑,面颊上微微涌起一点血色,衬得她原本清冷的脸,有了一丝少女的鲜活。她平复下喘息,这才行礼道:“江大人安康。”
江寄宁刚想说什么,顾瑜忽然想到了什么主意似的,上前拽住他的衣袖,拉着他走到一个避人的角落:“江大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她快速讲了裴钧的事情,请江寄宁去前院把他找来。她相信以江寄宁的为人,绝不会把这种男女之事传的到处都是。
江寄宁听闻,略一思索道:“裴七郎虽说年龄只比我大一岁,按辈分我却要叫他一声七叔,他的私事我不便插手。我可以替你传信,但是若他不愿前来,请顾姑娘也不要责难他。”他微微沉吟:“此事我也略知一二,信南王世子体弱多病,王爷担心他独木难支,因此想请封一位县主,招得佳婿,协助世子。此事听起来风光,实际上,恐怕没什么世家弟子愿意,裴七郎定有他的难处。”
顾瑜听闻,心下了然,即便公主出嫁,那也是“嫁”。信南王却是要招位佳婿,但世子尚在,这赘婿既无实权,也无面子,子嗣也要算到信南王一支。
她抬起眼,直视江寄宁的眼睛:“多谢小江大人。裴钧即便有千般难言之隐,也是他撩拨纪姐姐在先,他理当给个说法。”
她的声音冰冷但有力:“若是不能承担责任,那不如不要开始。”
江寄宁似是被她的话打动,微微点头,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