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出真身。”殷别崖已经听不得了,冷冷道。
对方不置可否,从虚无中凝出人的轮廓。
白衣,墨发,如同山巅积雪。
宛如故人归。
但是,他早就不是活人,而是无形的道之本身。
殷别崖的瞳孔骤然一缩。在那人的轮廓显露时,来自灵魂的悸动,让他完全认出来了。
“……师尊……天道……你,圣人,您成功了……”
他语无伦次,竟不知该为他喜悦,还是该憎恨他离开的五百年。
但是很快,不可名状的悲恸压垮他,敏锐的直觉却更早击中了他,让他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失去。
陌生。对,那是一种陌生感。
他能够感觉到,身为道的师尊认识他,却已经失去了一切身为人的特征。没有人性,没有情绪,如同一个空白的影子,唯有虚无本身。
他只能听出无情天的悲悯与无情,疏离与公平。在对方眼中,他与万物毫无区别。
因为他是无情之天。
谢云霁成了天道,全了夙愿,救了他的性命,却独独丢了自己。
倘若他至死的等待是还有一个微茫的希望的话,这一幕,无疑是在告诉他——过去的谢衍,已经永远地死去了。
留下的是成为道的圣贤。独独不是他的师尊。
殷别崖跪在冰玉床上,竟然不知自己何时满是泪痕,他开始后悔活过来,“谢云霁,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这是吾的愿望。”无情天看着他,如果那像是“看”的话。“亦是合道的驱动力,必须要实现。”
他是无处不在本身,所以连形貌都是无必要的,凝出过去未合道时的自己。
但是,他连情绪都失去了,哪还会懂得过去孤注一掷的自己,宁可粉身碎骨也要赴道的爱子之心。
他甚至不会明白何为“迷惑”,只是根据记忆,轻轻环着他不知为何情绪崩溃的孩子,低头,“吾成了新天道,把你抢了回来,你为什么不开心?”
“……”
“聚灵还要一段时间,”身为新天道的谢衍,还模仿着人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顶。
殷别崖眼底的血泪渐渐滑下,看着师尊毫无生气的脸,如同在看一场真正的死去。
他终于知道何为天地之隔了。
谢衍自以为那是模仿着“爱”,实际上温柔到惊悚。好似一个噩梦,或是诅咒。
“别崖,你会长生。”谢衍浑然不觉不对,他垂目,“永恒的花,你会陪着吾,直到天地崩塌,万物枯竭。”
“一切都实现了,好孩子,你为什么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