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师恩深重,弟子不欲拖累师尊,成您大道阻碍。”
“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来世,我不做您的亲子,愿投身梅花一支伴您身旁,梅妻鹤子,吟咏风雅,以消永日。”
折好纸笺,他还认认真真地在信封上写道:弟子绝笔,顿首再拜。
随手把信夹在书册之中,又刻意露出些许,方便辨认。小明珠又盛装打扮,精心选了最美最热烈的裙子,甚至还隆重地染了唇,在镜中反复确认自己是最漂亮的,他才满意。
身体衰弱的速度又加快了,殷别崖却心中如一潭死水,甚至还乐起来,浅浅地哼着歌。
对于达不成目的就求死的人来说,这世上早已没什么可怕的了。
若是以常理揣测殷别崖幽微的心思,是绝对猜不中的。他根本不想要自由,连看一眼师尊之外的人都不肯,恨不得天天被师尊关在这里,不见任何人最好,余生只能见师尊一个人的脸。
但他却软硬兼施地让圣人给他相看,精心打扮,下钩子布局时看似情意绵绵,实则虚与委蛇。
他见的那些人,与圣人相比,简直是鱼目与天上明月的距离,他已经敏感到了每一次被人带有暧昧意味的打量,他都会想吐。每每回来,都会生理性的不适,撕心裂肺地咳嗽,胃里只有酸水。
“再过半个多时辰,师尊的事情也就办完了吧,时机差不多到了。”殷别崖从枕下摸出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抽出,看了一眼那宛如秋水的刃光,满意无比。
他拢着袖摆,手中摆弄着匕首,裙子摇曳生姿,像是最热烈的凤凰花,来到庭院之中,愉快地跪坐在灵泉边,毫不犹豫地就对自己腕上划了一刀。
鲜血喷溅。
匕首锋利,而且会阻碍自我疗愈。更何况,他的身体几乎枯竭,衰弱到没有多余的灵力疗伤。
然后,殷别崖笑吟吟地把手腕浸进了灵泉中,感受血液从体内流逝的冰冷滋味。
发冷又发热。他疯癫的厉害,却又不求速死,过程越是折磨越好。
“在我放干自己的血之前,师尊会不会回来见我呢?”殷别崖想了想,笑了,“呀,真想看他当时的表情。”
“如果发现自己来迟了,他会痛苦吗?”血在不断地涌出,他又面不改色地在手腕划了一刀,把手腕浸进了汩汩的灵泉中。
冰水寒冷,他却愉快极了,斜倚在泉边的怪石假山上,半扇广袖都浸透到水中,飘飘荡荡。
“也得教他尝尝,何为求不得的滋味。”
“我要谢云霁,用余生都守着我的棺材哭。”
审讯完潜入儒宗的邪修后,谢衍听了一堆让他怒不可遏处理方式,可见觊觎徒弟的人来自四面八方,朱批的手都在颤抖。
谢衍实在忍不了,哪里还顾忌他们在冷战,心想认错就认错,转身就去徒弟的小院。
他早就不顾已是半夜,更不去想什么师徒伦理大防,更别提他这般把徒弟关起来的病态宠爱,在旁人眼里是多么奇怪。
谢衍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他只打算去吸一口小明珠,听他温言细语的说话,或者是窝到他怀里撒娇,以此抚慰他的心灵。
但是他完全没想过,刚刚踏入院中,他就发现灵泉边,殷别崖脸色苍白地倚在巨石边,满是划痕的手腕软软地垂落在水中,血色尽染,生死不知。
一瞬间,圣人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