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咬主人的小狗,实际上已经快要发疯了,他每一次撕咬先生的血肉,实际上都是在咬自己,他恨自己恨到想杀了自己,但是不行。
最后,几乎自毁的小狗,又是伤痕累累的被谢先生捡走了,这一次,他被关在了小黑屋里。
以前的温情就好像假的一样,在黑暗里,谢先生为了驯服他,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他却是一身野性,什么残忍的话都敢说,就好像,他的师尊无坚不摧一样。
小狗不想活了,他要逼迫他的主人亲手杀了他。如此,才算解脱。
不知道何时,谢先生渐渐的来的少了。
被遗忘在黑暗里的小狗怕了,他死不掉,却又出不去,只能不断地回忆往事,给自己画饼。
他在想:迟早有一天,我出去了,要把谢云霁狠狠地教训一顿!又想,待我去后,我的北渊会不会记得我,罢了,还是不要记得为好。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自由,是谢先生用生命的代价换的。
(5)
小狗自从回到魔洲后,整个人都还是空的。
微茫山已经挂满了白幡。现在停战,他瞒着所有人回到这里,满眼都是苍白。
他似乎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一身朴素的黑袍,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向圣人庙。来往的入门弟子皆着素衣,哀声震天。
小狗发现先生的其他三个弟子,正跪在洞开的庙前,将先生旧日的衣冠陈入圣人庙。
他走近,双眼却是恍惚的,想去看一眼那牌位上写的名字。
“帝尊此来作甚?”说话的是红衣的小师弟,冷冷的道,“师尊已被你连累至死,你还有何脸面来此见他?”
“他没死。”小狗沉默良久,声音沙哑,“谢云霁那么厉害,他这种人,怎么会死?”
三相虽然迁怒,但想着,以师尊的遗愿,他应该会希望前大师兄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于是他们虚掩了圣人庙的门,留他在庙中。
小狗在衣冠冢前跪着,他一点也不清醒,对着空空的灵位吼过,求过,哭过,讽刺过,却半点也没有回答。
三日三夜,他不知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最后,他撑不住了,抱着他的牌位,伏在他灵前落泪。
小狗哭累了就趴在他棺前,几乎疯掉一样掀开他的棺椁,抱着他的衣服,但是熟悉的熏香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活人气。
天劫后连灰都不剩,小狗连祭奠都不知道怎么祭奠。
小狗甚至起了把自己封进棺里的心思,就跳进了棺木里,蜷缩着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但一想,他不愿意和一些遗物埋在一起,先生会找不到他的呀。
天问殿里还留着主人的灵力,温柔地包裹着他,宽容地注视着小狗在主人的空灵柩里发疯,好像在看一个绝望的孩子。
他对着牌位说,你来抱抱我呀。
他又说,你不是生气,想要折磨我吗,我不反抗了,我不要自由了,我只要你回来。
他恼,你一定是要惩罚我,才偷偷藏起来了吧,师尊真的是坏蛋,非要我为你哭干了泪,学着那些凡间鸳鸯,一头碰死在你棺材上,随你去才好吗。
他又说,只要你回来,这回我真的会听你话的,百依百顺的那种。
没有回音。
小狗瞳孔颤抖着,像是脆弱的少年,蜷在他的衣衫里,好像在筑巢。
圣人祭结束后,小狗回到了魔洲,把自己的心冰封起来,活成了一台机器。
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能一直想着情爱。但是他一直穿着最朴素的黑衣,不加任何花纹,好像在替什么人守着寡。
夜以继日的,小狗抱着牌位痛苦的挨过每一次心魔,撑不住了,他就满世界去找圣人存在的痕迹。但天下谁人不识君,他找到了很多,却都是过去留下的影子。
最后,他守在魔洲,他们曾经住过十年的地方,无望的等着先生来把他带走。
等啊等,几十年,上百年,五百年。
等到全世界几乎都忘记了你,五洲十三岛的第一人,魔道帝尊,却还固执地守着连名分都没有的寡,大逆不道的唤自己如师如父的人“夫君”,然后冷静的算自己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赴一场迟来的约。
等待成了习惯,苍颜换了红颜,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
他依旧容颜如故,生命却老去,即将步入死亡,师尊却年轻,犹如一场岁月的轮回。
小狗开始畏惧苍老,畏惧自己的无趣,畏惧流逝的时间,哪怕岁月从不败美人,哪怕故人如旧,还是牵着他的手走向大道的师尊。
但是小狗还是跌跌撞撞的追上去,咬住他的衣角,带着哭腔对他说。
师尊师尊,我好想你。
这一回,你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