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贱女。
芙蓉下意识身子一僵,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叶见窈不知道何时自己整理好了衣衫,她的身契也被细心折叠放好。
“翠玉的房间在哪,你知道吗?”
叶见窈没有提起她本名的意思,起身拿着太子刚赏下来的一管黑玉断续膏,轻声问了一句。
东宫的丫鬟们自然不可能跟主子一样各有各的院子,她们都是住在一处的。
芙蓉带着见窈拐了几拐才走到了丫鬟门住得地方,是大通铺,看起来一张床要睡五到八个人。
她们二人到的时候,旁人应该都去各院里做工去,唯有一个翠玉在铺子上趴着。
应该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过来,她没有盖被遮掩,整个背都暴露在胃有些寒凉的空气里,青红一片,都是鞭痕。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见到见窈,翠玉挣扎着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她语气算不得好,细听甚至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东宫里稍微耳聪目明些的都知道——
昨夜太子殿下为了新来的府医请了太医,又赐了院子和好些东西。
也都知道她翠玉昨日给太子殿下喂药出了差错,差点被太子殿下逐出府去。
“出了差错。”人人都说的隐晦,可能眼神里分明都是心照不宣,人人都觉得是她翠玉用了狐媚子,发了骚,才惹了太子殿下的厌烦。
两相比较,更显她的痴心妄想和叶见窈的温婉得宠。
翠玉越想越觉得心口有一股气咽不下去,目光直直盯着见窈,“叶见窈,你很得意吧?”
得意自己这样的狐媚子用尽浑身解数也比不上她。
甚至自己主动亲近太子殿下的机会,都是她让出来的。
“会医术可真好啊……”翠玉的语气说不准是羡慕还是嘲讽。
她看着见窈,末了,竟扯出了个笑,“你很看不起我吧?”
上赶着爬床,还被人罚了。
这东宫里如今谁不在看她的笑话?
这言语实在无理刻薄。
饶是芙蓉只作为一个旁观者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有意挡在见窈面前。
她自己勾不到太子爷,怎么还能怪上叶姑娘了?
“怎么人家属兔属羊,你是属白眼狼的吗?”
明明是要被发卖出去的人……芙蓉不信这个翠玉不知晓是叶姑娘帮她求的情。
“早知道翠玉姑娘的嘴这么厉害,就应该请伢婆来看看牙口,看看是不是能卖个好价钱?
何至于我们家姑娘帮你个白眼狼去担这个责?”
她骂得狠,骂得翠玉一下子闭嘴屏住了气,脸色一白,随即烧起了一片红。
片刻后,整个人眼眶都红了,神色略有崩溃之意。
她声音尖利,“……你以为我最后不会进那些地方吗?”
一向自视甚高的人抽动着肩膀,眼泪像是忽然决堤的河流。
“那个老不死的张开眼睛就要赌,我娘被要债的逼死,我被他卖进府里做丫鬟。”
她眼眶红着,“他儿子三十岁了还没有讨到婆娘,我马上就要到被放出府的年纪了……你以为我不会成为他儿子讨妻子的聘礼吗?”
未嫁从父,她的户籍在那老头手上,那她出了府后,离那些烟花柳巷又能差多远呢?
爬上太子的床。
那是她思量了许久,想出来的唯一的活路。
如今这条路也被封死,翠玉只觉得自己像一条被逼进死巷子的狗,退无可退,再无活路。
自然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肩膀抖动着,几声抽噎过后,骨子里的骄傲让她侧头不去看芙蓉和见窈的眼睛,伸手擦去了眼泪。
“好了,我的戏也看完了,二位请回吧!”
与天斗,与地斗,与自己的命斗了一次又一次的她实在是乏了,累了,认命了,最后下了逐客令。
却听一直没说话的见窈在这时缓缓开了口,声若碎玉——
“我若是考中了女官,可以带两个人进宫贴身伺候。”
她神色郑重,不似玩笑,语调中竟有许诺之意,“你愿意吗?”
直到二人走出院子的时候,芙蓉都不太敢相信,见窈竟然愿意带着翠玉入宫。
那么明显不是好性子的人。
芙蓉眉头微微有些皱着,暗暗腹诽叶见窈的心实在太软了些。
却见叶见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想什么呢?”
芙蓉回神,摇了摇头,原是不打算说的,但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
“姑娘一定要带她进宫,为什么呀?她一看就是个脾气差的,你又不欠她的!”
欠的。
见窈没应声。
她欠她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