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希堂的宫女绿翘拿着一封信一本无名书,挠着脑袋上下打量。
“圣巫女,好像是你的信,都没有落款人……”
绿翘抬眸看着秋千里的少女。
今日她一袭水蓝月华裙裹着狐白鹤氅,长发绾起别着两簇细绒花。
刹那间她竟觉得檀稚宛如正在过冬的兔子,浑身长满绒毛。
她手里执着一卷发了黄的书卷,视线却不知涣散到何处。
“圣巫女?”
“啊?什么?”檀稚回过神来。
“你的信,不知道谁寄来的。”绿翘将信递给了她。
檀稚瞥到信封的四字,一时愣了神——阿稚亲启
檀稚心底一阵暖意,展开信封细细读着。
绿翘皱起眉头,抬手去翻那本无书封的书,只是下一秒被檀稚一声制止。
檀稚从秋千上下来,拿过书轻笑一声,“我阿爹阿娘给我寄的家书。”
“家书?我可不信!”绿翘道。
绿翘是从养心殿调过来的掌事宫女,一开始她还不愿意离开养心殿的闲散差事。
初来宁希堂,她满怀怨气却没想到此处更加闲散无规矩。
圣巫女事少好伺候,甚至在她看来有些好拿捏,一来二去绿翘放下怨气。
绿翘比檀稚年长好几岁,身材高挑许多,很容易就拿到了信。
两眼快速掠过信中简短几行字。
“祝野小世子给你写信?”
两个毫无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绿翘觉得匪夷所思。
“绿翘阿姊你先还给我。”檀稚抬手去够那封信。
祝野信中写到除夕夜祝家会入宫参加除夕晚宴。
而那本无封书正是祝野重新写的《东厂秘史录》,他怕檀稚在宫中无聊,写给她解闷的。
“你们两是什么关系?”绿翘兴致满满道。
“他是我从小到大的挚友。”檀稚把信收在衣襟里道。
“仅此而已?”
绿翘十五岁入宫,少女期的情窦初开懵懂全锁在深宫之中,还有一年她便可以出宫,她对红尘之事甚向往矣。
檀稚顿了顿,双眸低垂道:“仅此而已。”
在这时一位公公带着两位禁军侍卫风风火火赶来宁希堂。
突然的阵仗吓住了她们。
“将圣巫女拿下。”公公捏着嗓音道。
“?”
檀稚拢紧披风后撤了两步,但依旧是被侍卫钳住胳膊,轻一拽便被带走。
头顶的乌云压得很低,暴雪将近。
檀稚被拽着上了天坛。
抬头便看见华表垒砌起一堆干草,空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檀稚的心脏急促跳着,她太清楚这是用来干嘛的。
“黄帝受还丹至道于天女,天女至纯至洁,不可亵耶,圣巫女炼成金丹后与外族男子私奔为不洁,需以火焚祭天净去污秽,佑我朝天子登仙。”
李虚中在神坛前挥舞着白幡道。
神坛香火燃起青烟,朱孝南脸色青白,嘴唇泛着白。
大概率是今早又吃了一颗李虚中的丹药,现在神情恍惚着,听风是雨。
檀稚指甲已嵌进皮肉里,不觉疼痛,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朱孝南身旁的身影。
文祯明身姿坐在木椅上,闲暇惬意地品茶。
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相汇,他甚至意味深长地一挑眉梢。
檀稚掌心里的点点刺痛蹿上大脑,强使自己镇静下来,“子虚乌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何罪之有?”
“扶乩请黄帝所示圣巫女为不洁之身有污金丹,你罪该死。”
说罢李虚中手指烈酒长饮一口,随即喷洒至大刀利刃上。
神坛下百官漠不关己地看着好戏。
檀稚头皮发了麻。
文祯明指尖轻轻描着杯沿,视线凝滞在她身上,他沉默着。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檀稚脑海里闪出。
她赴死般抿紧双唇,双手交叠置于额前俯下身,“臣女要向东辑事厂检举李祀官的罪状。”
诡风刮起檀稚额前的刘海。
周遭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耳际只听见乌鸦停驻在飞檐翘角上低哑地叫嚣着。
文祯明抬手整理护腕,漫不经心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