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骼分明的手背青筋浮起,指尖微曲似在强忍着剧痛。
在这时一抹鲜红从他嘴角溢出。
“赵宁,去白石山庄!”文祯明手背抹掉嘴角的血丝,嗓音低沉宛如坠入深渊。
檀稚身体怔住几秒。
*
月光高过树梢头,余晖浅勾勒山体轮廓。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僻静。
山崖之上的山庄此刻只有他们,几声鸟鸣在空谷里回响衬得尤为幽静瘆人。
山上之后他越来越虚弱,毒已经压制不住冲到他全身的经脉中。
文祯明虚弱道:“尽你所能,先把毒压下去。”
黑红黏腻的血液渗出他指缝,脸色惨白,眸底带着血丝。
檀稚瞳孔微颤,望着一面墙的药材,思绪急迫飞转。
“现在只能以毒攻毒,但不知你的身体是否熬得住……”
使毒素之间相互制衡,只是她不知其他毒素分别是什么,直接用药会使毒素此消彼长。
檀稚只能见招拆招,对症下药使他体内毒素恢复到制衡的状态,这一过程会非常痛苦。
“听你的。”
文祯明抬手扯开了狐裘板带,身姿虚弱地躺在榻上,漆黑眼眸倒映着在药材柜前忙碌的身影。
少女的身影逐渐涣散,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顿感的剧痛传至他全身……
“这娘儿们长得不错!”
“呸,他妈,这么是个带把的?”
谩骂,重拳殴打,鲜血从铁栏上滴落,在狭小四方囚车内仿佛无休止地上演着。
没人注意到马车微敛窗纱透出一双清莹眼眸。
他麻木地承受着他人心底的丑陋,还有少女眸底盛着的欣赏。
“妈的,不给点反应,死了没啊?”
“没点意思!”
他们的手脚从他身上离开。
只是少女依旧看着他,甚至掀开窗纱肆无忌惮地看着。
他厌恶她的目光。
五指陡然用力,指甲嵌进掌心皮肉里,全然不顾鲜血已经从皮肤里渗出。
“滚!”一双阴森布满血丝眼眸死死盯在少女的脸上。
少女如他所想般瞳孔一颤,龟缩回窗纱后。
他嗤笑一声,消瘦肩背靠在铁栏上。
目光所及之处,一节净白的脚腕刺入他视线内。
少女撩起裙摆,脚腕上一片青叶状的暗纹依稀可见,随即被裙摆敛回。
少女站在那里,他们相距甚近却泾渭分明,云泥之别。
她为云,他污如黑泥。
“叔,他犯了什么?”少女软糯嗓音问着身后的男子。
“杀人……”他沉声抢道,抬起手来钳住铁栏,五指蓦然发力,猩红顺着铁栏滑落。
“他们喉咙在我手心里一点点缩紧,直至窒息。”
描述的画面对于六岁的少女来说可能太过血腥,然后少女哭了,他心底冒出的邪恶也满足了。
她哭着扑到男子腿边,男子哄着她回到马车里。
他望着马车激起一片黄土。
窗边依旧冒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
她在瞪着自己,一双倔强不忿的眼眸。
少女眸底的神光幻化成一片黑暗虚无将他吞没,无数张人脸从虚无中隐现又褪去。
“文大人?文公公!”软糯声音宛如隔着远山飘来。
他想要抬手去触碰那股声音,手脚却被一双双青紫的残肢缠住无法动弹。
“文祯明!”檀稚扶起男子身躯靠在怀里,药灌进去,从嘴角流出来。
她用了很多的药,文祯明刚开始还有无意识的肢体反应,后来痛得昏厥过去后再没睁眼。
赵宁拔刀架在她脖子上,“文大人死了,你也一起陪葬!”
檀稚欲哭无泪,怎么啥坏事都让她给碰上,人人都要她陪葬。
“你……嘴喂他。”赵宁自觉这个要求很无礼,他有些羞愧低下头。
“什么?干不了。”檀稚像避瘟神一般推开那具身体。
男子脑袋直接磕在木榻上发出响亮一声闷响,冷峻的脸上眉心轻皱。
“你?!无论什么方法,必须让文大人把药喝下去。”赵宁道。
檀稚觉脖子生凉,利刃凑近一分,“无论什么方法?”
赵宁点点头。
少女抿了下嘴唇,喉尖一滚,抬手掐住男子的脸颊,掰开他的下颚。
一碗滚烫的药直倒进去,倏然间男子肩颈绷直,青筋血管暴起。
咳——
求生的本能,身体蜷缩着痉挛,中药滑过他的下巴,沿着绷直脖颈最后流入衣襟里。
药咳出一半灌一半,但人醒来。
檀稚手腕传来一阵剧痛,痛感仿佛深入骨髓,惊慌地撞入一双戾气横生的眼里。
这与文祯明平日冷寂姿态截然不同。
她害怕地不敢动弹,示弱道:“痛,文大人。”
文祯明视线凝在少女脸上,五官与记忆中少女稚幼的五官重叠。
她们同样明净的眸底盈着不一样的情绪,发白的指尖松开了手腕。
体内那股暗涌的不适已经消失,只有后脑像是被重物击打过般隐隐胀痛。
文祯明收回目光,修长的眼睫挡住了眼睛神光,情绪完全敛在眸底。
“明日一早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