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静静地躺在床褥间。
旭日正正落他的脸庞,映照出五官轮廓深邃端正。
祝野满身是血的模样真的把檀稚吓得心惊胆跳。
在处理完伤口已接近黎明。
檀稚不过是少歇了一会,再一睁眼听见丛林深处响起雄鸡鸣叫。
她才想起今天有个祭祀仪式。
没来得及换一套衣衫,直接披了祭祀外袍冲冲到祭祀台。
便出现了祭祀时一幕。
檀稚夺回面纱,侧过身如泄气的皮球坐在床边。
“东厂的文公公来了,他们的人一会要来送药,你别赖在这里不走。”
“被他们发现挺好的,那我便可以直接向青衣族提亲。”
祝野扳过她的肩,俯下身与她对视道。
“谁说我要嫁你的,脑子也被磕到了?这个治不了。”
檀稚手臂抬起,懒懒地伸了下懒腰,语气中带着几分倦意。
“那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受伤?”祝野满脸委屈道。
“你现在人好着就好了。”檀稚轻敛眉眼道。
她的手轻拍了下祝野的腿,下巴微微抬起,意思——过去点。
从昨晚到现在檀稚觉已经耗费了十六年以来积攒下来的精力。
实在是太累了,她要狠狠给自己补偿一觉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少女在床褥与他之间找了一处舒服的位置躺下去。
祝野目光凝在懒懒侧躺的人,目光中一阵宠溺。
初见檀稚时他便知道,眼前的少女是那种能把书读进骨子里的人。
慢慢地他发现她的天性被压在这些厚重的书籍下。
后来他便带着许多新奇,她从未见过的玩意儿来青园。
他看着她渐渐“活了”过来,她的全部任性与小性子都使在他身上。
但他乐意承受她的全部小性子。
刚躺下没半炷香的时间,门外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祝野侧耳听着险些被脚步声掩盖的微小动静。
是利刃与刀鞘相磨而发出的声响。
他翻过身将檀稚护在身后,警惕望着木门上的愈来愈清晰的身影。
“神巫女,卑职给你送天山雪莲来了。”抬手拍了拍木门。
房间内一阵死寂,祝野警惕地盯着木门。
檀稚躺平静静望着琉璃瓦搭建成的天花板,如砧板上的死鱼一动不动。
祝野侧目见状亲昵一笑,手肘蹭了蹭少女的肩膀,俯身耳语道:“找你的,不应一应?”
“文大人吩咐卑职,药一定要亲手送至你手中,神巫女不开门,卑职便打扰了。”
檀稚合理怀疑,文祯明在找碴。
送个药材,明天再送也可以,偏偏要挑在太阳落山万物养精蓄锐的时候,扰人清梦。
就在赵宁抬手推门的一瞬间,门开了。
檀稚站在那里,柳叶细眉间惹上一抹依稀可见的怨念,宛如仕女画中精致人物有了一丝人气。
少女视线在赵宁身上扫过,疾手拿走了那个匣子,朱唇虽勾起一丝笑意。
但她双眸黯然无光,“有劳赵千户了。”
赵宁从锦衣卫调拨至东厂当差,也是铮铮男儿。
面对如此貌美的少女也是生不起气来,更何况眼前的少女她才刚及笄。
在他开始刀尖舔血时,小女孩应该还在地上满地打滚求抱抱。
但檀稚是对着一面墙的书籍在狂背。
下一刻他敏锐嗅到了从房里传来的淡淡血腥味,眉头一蹙,视线绕过檀稚向里头窥探,“圣巫女房里还有别人?”
“没人,就我一个。”檀稚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赵宁走前目光将檀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
“说说,调查得如何了?”
青园主殿内。
文祯明惬意地坐着,案桌上放着青衣族特有的香茶,他细长指尖无意若有意般敲击着案桌。
檀稚关门后赵宁便在院子周围视察了一圈。
“卑职推测,昨日歹徒受伤后,拖着血痕朝圣巫女所在的庭院方向去,而圣巫女的窗案上有大量血迹,从留下的痕迹来看,只有往院内,而无出院的,那名歹徒还在圣巫女的庭院内。”
文祯明端起茶碗,用茶盖拂去茶叶,薄唇轻抿一口,茶香味甘入口醇厚悠长,舌尖轻扫过薄唇,似很满意这口香茶。
随即他望着周明语交叠在腹前的手。
“昨日歹徒杀了两名布衣后又躲进圣巫女的院内,圣巫女安危犹如国事,兹事体大。”
话一顿,文祯明放下茶具,似乎在等什么。
周明语错愕半秒,立马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道:“正是正是。”
“赵宁,飞信回禀陛下,本官要留在蓬莱协助族长捉拿歹徒。”文祯明道。
“卑职遵命。”赵宁道。
“族长你觉如何?”半晌后,文祯明询问道。
“正是正是。”周明语再次附和道,配合维护某种早已不存在的皇家脸面。
东厂厂督前来蓬莱是来送药的,药送完了理应启程回皇宫,可眼前的文大人却不知为何突然不想回去了。
昨晚的尸体,周明语一早派仵作去验尸调查过了,死于一刀封喉。
在蓬莱县内能有这般实力的恐怕只有初来乍到的东厂。
周明语眼底一暗,心捏一把汗,念道:蓬莱要变天了。